生活这口麻袋,并不是每处都能绣出花来,抚摸那些粗糙的部分,它也是生活的一面。活着,或许就是这样,一面是五彩斑斓的锦绣,一面是糙手的纹路,正与反,都是永远无法言明的心思
——风茕子
1
在我家,我想使出洪荒之力的只能是我二姐了。
二姐身份特殊,有三个老人需要照顾。母亲、公公、姑姑,他们把二姐瓜分了,二姐这些年的精力几乎全花在了他们的身上。
母亲半自理时,在我们姊妹几个家轮流居住,轮到谁伺候,短暂一年,长则一年半,甚至两年。母亲在二姐家住时,除了母亲,该管公公时她还要管公公,姑姑那里呢,她每周末都会去一次。洗衣、做饭、买菜、买衣服,姑姑的吃穿用度她操了大半的心。
四月,母亲从重症监护室被送回老家后,为了多点分担,姐姐更是成了那个跑得最勤的人,几乎一星期,或者两星期就会回老家一次。她相对于我和姐姐,距离老家近些,其实也不近,八九十里地,她开着她的小电动车,一开就是俩小时。本来她就有腰椎间盘突出,两个小时的全神贯注、一动不动之后,我不知道她的腰疼会达到几级。
到了老家,更是不能歇息,给母亲端屎倒尿,抱她坐起,喂饭、擦洗。晚上,母亲起夜多,少时能起四五次,多时十来次,这时,伺候她的人几乎不能睡觉。抱起、搀到坐便椅,再穿脱裤子,再送她在床上躺下,十几步的距离,像走了一个世纪。母亲使不上力气,虽然病成了一个七十斤的瘦子,但一把抱起时,腰部还是需要使很大的力气。端午节回去,我仅仅伺候了妈一天多,累得腰疼的都不敢直起,别说二姐本来就腰疼,别说那个日日守在母亲身边的人了。
六月,祸不单行。端午节假期最后一天,89岁的姑姑因为跌倒,伤了胯骨,断了几根肋骨。二姐还没来得及从母亲这里脱身,又直奔姑姑县城,把她送到医院,又开始了另一个人的奔波、照顾。她白天还要上班,就晚上值守在医院。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只知道精神上的焦虑煎熬,身体上的极限挑战,使得我每次见到她,都发现她又黑了、瘦了。
暑假来了,作为教师的她有了一个多月的假期。她又主动承担了照顾母亲和姑姑的任务,一个人同时照顾两个不能自理的老人,我不知道她又要掏出多大的力气。人到中年不如狗,这个时候,哪有选择放松的权利。
而二姐自己的家在这个春天、夏天,二姐几乎已经顾不上了。即将上高三的儿子,马上要出嫁的女儿,也需要陪伴的姐夫,本该放松玩乐的假期,都成了她梦里的惦念,只能一个个搁置。
家有老人,若还不能自理,你活着,除了使出洪荒之力,早已顾不上了个人悲喜。
2
好友们说,你妈妈生命力真强,简直是个奇迹。
我笑。
是的,自从医生说母亲虚弱的心脏已经在崩溃边缘,自从医生神色凝重的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虽然从没讨论过这事,但有颗阴影的种子肯定早已种在了心里。
但母亲一步步挺过来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虽然她中间有过下身肿胀,呼吸困难,但现在她脑子清醒的时候多了,自己又能使上劲儿了,吃饭也能完完整整吃一碗了。
我想说,妈妈顽强的生命力不仅因为她自己努力,也因为她孩子们的尽心照顾和她孩子们的团结。
母亲住院期间,不用说,我们兄弟姐们都从四面八方赶了回去。除了我和二姐,大姐从合肥辗转而来,大哥一家从镇江开车,就连从小过继到姑姑家的二哥,也时不时去医院探望、帮忙。
出院后,大哥被厂里催得急了,才回了工厂,嫂子暂时辞职在家。大姐也是不远千里来了两次,第二次一来一个月,还带着两岁多的小孙女,一边照顾老妈,一边兼顾孙女。
昨晚,为了方便同时照顾两个人,母亲又被送到了县城姑姑那里。
姑姑住的是那种红砖老房子,没有电梯,且在五层上。大姐说,母亲使不上劲儿,抱不紧哥哥脖子,二哥背了一层,只好放弃。然后她,二哥、二姐三个人抬着妈妈才抬回了屋里。
真是费劲啊,每个人跑了三四趟才忙完,搬家一样。大姐又说。
是,想象着他们几个在七月的天气里,在狭窄黑暗的步梯里,抬着母亲,拿着东西,一步一步,不知流了多少汗,作了多大的难。但是,想象着他们几个又为了共同的目的,同一个母亲,相互协作,相互照应,那昏暗灯光下凝聚在一起的影子又显得格外的美好,格外的温馨。
以前常听付笛生激情昂扬地唱:一支竹篙耶 ,难渡汪洋海,众人划桨哟 ,开动大帆船。一棵小树耶,弱不禁风雨,百里森林哟并肩耐岁寒,耐岁寒。
那个时候,听歌只是歌,现在再听,其实歌也是生活。
你肯定听说过村里有不孝顺,不团结的兄弟把自己的家一点点引下了沟坡;你一定也听说过那些和睦团结,不争不计较的姐妹把自己的家领上了美好。
儿女们团结是一对父母最好的福报,儿女团结也让这个家庭的生命力最强。
3
看了《人世间》,很多人都说那个最没出息的孩子都是来报恩的,叫我来说,孩子们的出息不分高低,离父母最近的孩子,才是那个报恩最多的孩子。
这次母亲生病,我深深体会到了,兄弟姐妹守在父母不远处,才是人生最明智的选择。
距离,无异隔岸观火。
二姐家离老家最近,对父母出力也就最多。母亲不在家的那些年,每年的医保、检查,统计什么的琐碎都是二姐跑的。母亲这次病重,自然又是她在家和老家之间奔赴、折腾。而我们回家一次就没那么容易,不说花费,单是时间,就多了很多倍。
我距离老家不算远也不算近,但回家一次需要坐公交,坐火车再坐汽车。时间掐的好的话,能赶上洛阳到老家的那趟车,若赶不上,则需要再倒两次车,再步行几里路,这样几折腾,大半天时间就没了。没急事时,我们总会在二姐家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去;遇到急事,就想着当天赶回去,本来假期时间就总是嫌短,路上再用掉小两天,回家的意义就失去了大半。好的是,现在亲人们都有了车,回去自然总有专车接送,我们是省了事,却给他们又增添了麻烦。
而远在千里的大姐就更不用说了,她一手牵着个孩子,一手拉个行李箱,背上再背个大包,路上的艰难只有她自己能懂。
住的近就不一样了,省了太多麻烦。而且兄弟姐妹之间也会多出许多相见,多出许多照应。这家摘个瓜,那家送些桃,又一家送壶油。有个啥事,打个电话,没几分钟就聚在一起了。若再热热闹闹聚个餐,旅个游,那就更美好更欢乐,足够回味一阵子。
然而这些情景于我也只是想象,因为距离,大多时候,我们姊妹只能各自生活着,而母亲,在这不能自理的晚年,就指靠了最近的那个。
母亲老了,母亲病了,母亲又糊涂了,在她清醒的时候,她能不能想到她还算是有福气的一个?她虽然被病痛折磨,在某些瞬间,当想起她的孩子们时,尤其她二女儿时,她内心是不是也会滋生出一些富足、一些安然、一些喜悦?
活着或许要几经磨难,活着也可以笑游人间。
愿天下父母皆老有所依,愿你我几经辗转,走过几重山水,也能修得无愧无憾,福报圆满。
往期推荐
公众号: 爱之蔓蔓
微信号: zxy1314jkk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