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与权力:肥胖与糖尿病变身“殖民遗产”

美食   2024-10-14 20:06   四川  




“饮食,

是各方话语权力激烈博弈的结果。




文 / 汪柯宏 付永军



有一种说法是——饮食消费模式越是接近美国,贫民窟里的肥胖青少年越多;而越是经济不发达的地区越远离美国,饮食消费模式也仍然是传统的,饥饿就表现为营养不良。

放眼望去,从新兴经济体到发达国家,贫民窟里的青少年肥胖的情况的确越来越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美式的饮食方式




饮食结构的改变

01

之前我们在文章《粮食主权:从未停止的隐形战争!》中表达过类似的观点——“美式消费结构正在反噬经济发展。战后在美国的主导下,建立了统一大市场,这符合自由资本主义的需要;然后又破坏原农业国的经济模式,把原本供需平衡的体系破坏掉;与此同时,美国又把一些国家的口粮输出到另一个市场去,造成本地的饥荒。”

也在《超加工食品:正在长期慢性地危害着我们身体》中提到过类似的事实——“四大粮商掌控了粮食,也控制了超市里绝大部分食品的生产、包装、销售、货架的摆放、饮食广告的营销等等。”

当你走进一家超市,实际上相当于走进了一家饭店,你只能在饭店提供给你的菜单中选择,而你也只能在超市摆放的各类商品中选择。

每一种产品都是按照他们的设计加工出来的,何种食品含有多少营养物质和多少有毒物质、是怎样生产的、添加了多少防腐剂和色素、营养配方是怎样的、长期饮食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甚至这些食品可能对你的后代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其实他们都了如指掌。

在他们垄断的情况下,有时候,我们别无选择……

饮食结构被他人所掌控,这一点,在殖民国家尤为强烈。

二战结束后,美军占领日本,麦克阿瑟不但对日本进行了明治维新以来的第二次重大改革,而且大批美国占领军的到来还改变了日本的饮食消费模式

日本传统的主食是大米和面食,但美军带来了面包,虽然也是面食,但与日本的面条差别很大。

随着日本民众对面包的接受越来越广泛,面粉的消费量也从战前的每人每年14公斤增长到1955年时的40公斤,这意味着日本每年需要进口230万吨小麦,其中主要也是从美国进口。

1954年,《480号公法》通过后,美国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执行粮食战略——在日本进行饮食宣传,推销美式饮食,包括为学校提供食谱、在商场中进行饮食制作示范、培训西餐厨师等。而且,不仅仅面对普通民众,也针对日本的饮食专家和食品加工企业——美国政府经常邀请日本面包商和面粉加工商前往美国,把他们请到美国中西部小麦主产区,把优质小麦介绍给他们。

1965年,美国在日本的小麦销售量已骤增了70%

不仅是日本,在韩国、中国台湾、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地,美国政府都大力宣传美式饮食,和营养专家和企业营销专家时常合作制定广告宣传。

比如,“面包里有营养,包含有肉食的食品可以使亚洲人长得高大,更健壮;进口粮食可以解决发展中国家的通货膨胀,可以为工业化解放劳动力和资本……

其中原因,最初还只是为了解决美国粮食过剩问题——“一种使千百万吃米饭的亚洲人开始吃面包的全球经济,可以吸收美国取之不竭的小麦生产”。

而最后成功被美国改变饮食消费模式的,有日本、韩国、菲律宾、伊朗等等国家。

▲面包,并非亚洲人的传统饮食方式




被改造后的肥胖国

02

国家的殖民经历也能和肥胖问题联系起来吗?

据估计,到2035年,将有超过40亿人受到超重和肥胖疾病的影响,肥胖患病率将从14%上升到24%,到2035年将影响近20亿成人、青少年和儿童。

而在全球肥胖流行的背景下,一些地区的肥胖和超重问题尤为严重。这些地区反倒不是一些传统上我们会联想到的肥胖国,而是岛屿国家、非洲等地区。

充满阳光与幸福的度假胜地已变成了肥胖与糖尿病的重灾区——在太平洋上的数千个岛屿上,数百万人正在与糖尿病作斗争。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在10个太平洋岛国中,平均有一半的人口超重,有些国家甚至高达90%。在美属萨摩亚,80%的女性肥胖。由于缺乏营养,糖尿病的患病率在14%47%之间,而在美国大陆只有13%。心血管疾病、糖尿病、高血压和其他非传染性疾病也频发,造成的死亡人数占太平洋地区死亡总人数的75%

撒哈拉以南非洲的肥胖问题也同样严重,贫穷国家骨瘦嶙峋的刻板印象早已被改写。

儿童和青少年的肥胖率急速上升,尤其是女孩的肥胖率从5%大幅上升至14%。到2035年,非洲女性肥胖率预计将从18%上升到31%(几乎占所有女性的三分之一),每年造成的经济影响可能超过500亿美元,占该地区GDP1.6%

为什么会这样?

不良的饮食习惯、缺乏运动、遗传等因素固然指向肥胖,但殖民主义,在这些地区的肥胖问题中承担了主要的角色。

殖民遗留与肥胖问题有何关联?殖民如何改变当地的产业结构?如何改变社会观念或者饮食结构?

在二战前,几乎没有证据表明太平洋岛屿上普遍存在肥胖问题,详细的殖民地报告也没有提到此前的肥胖问题。直到流行病学家齐马特研究回顾大量的纵向证据后才发现,肥胖问题在20世纪下半叶迅速蔓延太平洋岛屿国家。

殖民者改变了当地岛民的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他们教化岛民,让岛民失去许多传统食物种植和制作技能,也让当地人开始依赖进口食物。加之岛屿面积小、人口密集,食物的准备通常是一个共同完成的过程,岛民间紧密的社会关系进一步加速了当地人肥胖水平的上升。

岛屿的传统食物,如鲜鱼、肉类、水果和蔬菜,已经被大米、糖、面粉、罐装肉类、罐装果蔬、软饮料和啤酒所取代。

营养学家卡特丽娜·马瑟表示:你看看那些肥胖和慢性疾病最严重的国家,你会发现,这些国家的饮食习惯发生了巨大变化。在非西方文化中,传统饮食主要由未加工食品和低糖组成,然而,只需要一代人吃更典型的西方饮食,如高糖和精制面粉,就容易患糖尿病和肥胖。

而且,殖民更是造成了更久远的影响和代际创伤——在被殖民时期,饥饿一直困扰着南亚地区,如今带来的高肥胖患病率,一定程度上是殖民时代的“副产品”。研究人员指出,要获得同样的健康优势,南亚人的运动量必须是白种人的两倍。

布朗大学和哈尔滨医科大学还对中国3000多名在饥荒中出生的孩子进行研究,结果显示,在1959年至1961年,三年困难时期出生的人患高血糖和2型糖尿病的风险明显更高,他们的子女也有类似的观察结果,尽管他们出生时饥荒早已过去。

学者崔凯教授更是用“从食物配给制到第一肥胖国”来形容这一时期……

▲瑙鲁:恐怖“肥胖岛”,几乎人人超重




如今,殖民地的肥胖情况也不容乐观。一方面,殖民主义已经重塑了当地的食物来源、种植方式,比如太平洋岛屿由于采矿和种植经济作物等殖民活动,用于粮食种植的土地变得更加贫瘠;另一方面,被殖民国家对外来食物的依赖性很强,随着全球食品贸易的便利,进口食品,特别是低成本、高脂肪肉制品的广泛供应,使得太平洋地区的人们倾向于选择更便宜但营养价值低的食物。

在这些状况之下,饮食,不再只是饮食。

“饮食,是各方话语权力激烈博弈的结果。”在多方势力碰撞之下,饮食文化也因其特定作用被各方争抢塑造。

但是,每个人,无论其出身如何,都享有健康权。




【参考资料】
1. 白海军. 粮食狼烟. 上海:东方出版中心, 2012.
2. 李奕冉. 食物与权力:被殖民经历与肥胖问题的关联. [2024-5-23]. https://mp.weixin.qq.com/s/Phx-nEYLnjSZZ6TPsGxo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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