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历险记-3

文化   2024-11-07 09:12   河北  

作者/朝襄

证。
昔日,鄂伦春人祖祖辈辈在“斜仁柱”内休养生息。“斜仁柱”形同半撑开的伞,用松木杆搭架,夏罩桦树皮,冬罩野兽皮。四面透风的“斜仁柱”,地当中常年燃烧着一堆火,烟雾弥漫,呛得人直咳嗽。整个夏季,爹爹和妈妈出外狩猎,就把孩子装进熊皮兜,用犴皮筋高挂在松树枝上。鄂伦春的孩子们在熊皮兜口向外探着小脑袋,摇呀摇,消磨一天天的光阴,度过自己寂寞的孩提时代。蚊蠓袭来,孩子被叮得嚎啕大哭;刮风了,孩子睁不开眼睛;大雨倾盆,孩子浇湿淋透。为什么不留孩子在“斜仁柱”里?妈妈不放心。森林地带猛兽出没无常,草丛中蛇虻多有什么办法!
塔克塔布老爹兄妹的童年,同他正在童年的孙子伦坤保兄妹,是鄂伦春人两种童年的缩影。
塔克塔布老爹和他的妹妹玛奴彦在“斜仁柱”里出世,在桦皮摇篮和松树上的熊皮兜里长大。
塔克塔布老爹的童年苦难深重。他妹妹玛奴彦在幼小的年龄死于非命,凄惨难言。
……塔克塔布老爹五岁那年。有一天爹爹和妈妈出猎后,他在熊皮兜里睡着了,冷不防被狗熊的吼声惊醒。一头狗熊踱来,吓得他忘了哭。狗熊立在松树下,举起两只前掌抓他。多亏了熊皮兜挂得高,狗熊没抓着,栽倒在地。狗熊爬起来,搂抱着树干攀树。小塔克塔布扯着喉咙喊妈妈,可是,有谁回答他,有谁搭救他?狗攀到挂皮兜的树权根,伸掌抓犴皮筋,又没抓着,一闪失摔了下去。谢天谢地,狗熊摔痛了,一颠一跛地溜掉了。小塔克塔布才幸免于难。
有一年的暑夏。十一岁的小塔克塔布到别处去玩耍,丢下四岁的妹妹玛奴彦一个人待在熊皮兜里。玛奴彦摇着熊皮兜玩,摇断了犴皮筋,跌到地上。哭干了眼泪,肚子饿了,她走到等火边,拿木棍插一块鹿肉烤。火光闪闪,鹿肉散发出好闻的香气。她怎么会晓得鹿肉的香味会诱来毒蛇!玛奴彦被毒蛇吮血而死……
如今,简陋的“斜仁柱”已成历史遗迹,鄂伦春人住进现代房屋,安居乐业。抛弃了昏暗的野猪油灯;煮肉的破铁罐换成钢精锅和压力锅,家家户户摆设着收音机和缝纫机、录音机,黑白和彩色电视机也正在普及。妈妈去打猎或到农场劳动,伦坤保兄妹在幼儿园和小学校,唱歌跳舞做游戏,读书写字做体操,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鄂伦春猎手每人拥有一到三杆猎枪:快枪、双筒猎枪和小口径步枪,子弹充足。这是国家无偿发放与奖励的。从前,官家商贾敲骨吸髓,猎枪、子弹昂贵异常,三百六十张松鼠皮才换一杆套简枪,一粒子弹也要三张松鼠皮。-只带茸角的黄鹿,充其量换十撮盐巴。
“我说一个笑话,你愿意听吗?”塔克塔布老爹忆述一段往事。
解放初期,人民政府在猎庄设立商店,公平交易。塔克塔布老爹赶马驮了一只黄鹿去换盐巴。他做梦也没想到售货员要付给他五十麻袋--一万多斤盐巴。塔克塔布老爹目瞪口呆,这么多盐巴怎能吃得完?他似信非信地要了种种食品、衣物和口用品,这些东西一匹猎马都驮不完,可售货员还说远未换够,需要什么随时来取,直到款货相抵。塔克塔布老爹感奋不已,到处传告
全猎庄的人们设宴款待我。盛情难却,席间,鄂家姑娘们的女声小合唱,抒发了鄂伦春人对新生活的喜悦之情:鄂乎兰德乎兰 ①,

喂!让我们高兴地跳起来吧!

看啊!在这广阔的兴安岭上空哟,

飞翔着好看的乌哩鸟。

若提起我们的皮口袋哟,

就是仿照着乌哩鸟的腿子做的。

鄂乎兰德乎兰,喂!让我们高兴地跳起来吧!

看啊!在这广阔的兴安岭上空哟,

嘎咳鸟也在自由地飞翔。

嘎咳鸟爪上的羽毛好看真无比哟,

我们鄂伦春姑娘的耳钳子,

就是仿照着它做的。

……
离开托扎敏猎庄,我和塔克塔布老爹向森林腹地进发。
险涉伊勒呼利泥淖
大兴安岭的春天姗姗来迟。五月末六月初,黄花松和白桦树吐露的嫩叶,繁密茂盛,波浪般翻滚着。曲曲弯弯的溪水,潺潺地流淌。草丛中绽放着五颜六色的花儿,馥郁芬芳。
在茏茏葱葱的黄花松林中,我们披荆斩棘前进,沙沙沙!踩踏、摩擦草丛和灌木的声音由远而近。猎狗竖直两耳,摆出跃扑的姿势。沙沙沙!越来越响,如同暴风骤雨席卷森林。
“嗯,棒格达路吉’①!”塔克塔布老爹用手半掩着一只耳朵细听。
沙沙沙!沙沙沙!我循声望去。
霎时,一群约莫有百头野猪前拥后挤地奔拥而过,践踏得灌木和青草东倒西歪,断枝、碎叶四散飞舞。
野猪躯体粗壮,活像一头牛。它嘴巴长长的,嘴角两颗尖尖的獠牙,让人看着心慌发怵。野猪喜欢吃草茎、草根和草蛇。一头野猪重三四百斤,巨大的野猪七八百斤,行动却很迅速。跑得最快的野猪,猎人骑快马也追不上。
塔克塔布老爹无动于衷地摩挲着马鬃。距野猪群不到三十米,他为啥不开枪打?
沙、沙、沙。大群野猪窜去了,这又是什么声响?
没过一会儿,一头野猪孤零零地跑来。“昂昂昂”地哼叫着,四只蹄子打晃,摇摇欲倒。我怂恿塔克塔布老爹打它。
“等等,后面可能有东北豹。一开枪会惊动它。”塔克塔布老爹判断道。
东北豹:野猪群后面怎么可能有东北豹呢?我很诧异。
野猪窜过去了,“昂昂昂”的哼声渐去渐远。
我们在几株密集的黄花松树旁藏好。时隔不久,一头东北豹果然出现,缓缓地摆爪跑过。东北豹体形像虎,略小于虎,一身的黑斑。善跳跃,会攀树。它的门齿发达,咧嘴龇牙的模样好不吓人。豹骨制药酒,可健身、活血;豹皮制女大衣、运动衣,风靡世界市场。显然,东北豹在追逐那群野猪。它为何不快快地追,莫非是病豹?不像。按理说,东北豹的驰速超过野猪,是能追上野猪群的。奇怪!
东北豹的影子消失了,塔克塔布老爹和我上马悄悄地尾追而去。
“这家伙又鬼又滑,”塔克塔布老爹指指远去的东北豹说,“它巧妙地捕吃野猪,不花大力气。”
“怎样鬼法,怎样巧法?”我怀着极大的兴致,向塔克塔布老爹讨教。
东北豹和野猪群不期而遇,它并不急于扑捕。它明白,野猪群那几十颗、几百颗獠牙不好对付,贸然硬攻会吃亏的,它便站在远处咆哮恫吓。吓懵的野猪群撒蹄逃亡,东北豹不快不慢地追去,始终尾随跟踪。
几里、十几里或几十里的急奔迅跑,野猪群中不免有肺“炸”的野猪落伍离群。一等呕血的野猪孤单单地被抛弃,东北豹这才停爪不追,美美地饱啖一顿。猛然,猎马惊悸地竖起耳朵,自动停蹄。我抬头一看,呀,那不是--
那头野猪在前面摇摇晃晃地窜着,东北豹疾扑而上。垂死的野猪龇着獠牙反攻,东北豹第一口未咬成,敏捷地闪到一边避开獠牙,马上又第二次进击,一下子咬穿野猪脖颈。野猪乱蹚蹄子抗争。东北豹跳开,立在一旁观望。等野猪不动了,东北豹才张口有滋有味地吃起来。这一切,我在望远镜里看了个一清二楚。
正在吃食的猛兽是不好惹的。为了安全,塔克塔布老爹让我绕开了走。
不远就是伊勒呼利泥淖了。那是我们必经之地。马蹄得得,我们来到险恶的伊勒呼利泥淖。这里的烂泥、腐水和败叶的混合气味冲鼻难闻。纵目四望,泥淖上空雾气茫茫。好似一泓湖水,广漠坦荡。粗略看去,泥淖平平静静。凝神细看,泥淖无处不泛着泡沫,而且有的地方泥浆翻滚着,冒冒腾腾。
青葱的杨树林,到此断绝。渺茫的泥淖对岸,是黑桦和柞木林的淡淡轮廓,依稀可辨。
塔克塔布老爹知晓,泥淖里有一条狭窄曲折的路——泥浆覆盖着的冻土带。看是根本看不见的。这条冻土带的浅处,泥浆齐脚踝,深处淹没到膝盖。不熟悉冻土带的人,休想涉过伊勒呼利泥淖。即便熟悉而稍有疏忽大意,走偏或滑倒,也会陷入泥淖,惨遭灭顶之灾。
四肢和肚皮上沾满泥浆的三只黄鹿,在泥淖边徘徊。它们是自彼岸踩着冻土带窜到此岸的,是来啃酸浆草的。我们的抵达,惊扰了黄鹿。三只黄鹿欢蹦乱跳地逃跑了。烂泥在蹄下飞溅。
“今古奇观!”我情不自禁地感叹。
三只黄鹿争先恐后地奔逃。在泥淖中心,它们不慎相撞,偏离了冻土带,栽入泥淖。
“不好!”我大声惊呼。
“耶耶耶!耶耶!”
“耶!耶耶!”
露着上半身的三只黄鹿扑腾着,一声声哀鸣。眼看着一点点地沉陷下去!剩下大半个脑壳了,转眼间,脑壳也(待续)


抗日战争从1931年9月18日起,至1945年9月2日小日本签字投降结束,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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