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饮酒文化由来已久,追溯酒的起源,最早可以从《诗经》中窥见酒的身影:“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由此可见早在西周时期,人们就已经具备了酿酒的技术。古代文人墨客,饮酒赋诗,以抒胸怀,推杯换盏,好不快意。饮酒不在人多,李白很有见地。两人对酒,酣畅淋漓,“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一人饮酒,风雅成趣,“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饮酒无关时间,苏轼愿做表率。白天饮酒,把酒临风,“与客携壶上翠微,江涵秋影雁初飞”。夜晚饮酒,潇洒如仙,“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饮酒不必在乎酒量,开心就好,白居易深表赞同。一杯微醺,品酒真趣,“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三杯起步,酒狂人醉,“三杯即酩酊,或笑任狂歌”。饮酒虽美,贪杯伤身。诗人对酒爱不释手,但为了家人、为了自己的健康,不少诗人还是踏上了漫漫戒酒之路。前有黄庭坚戒酒十五年却一朝破功,“远山横黛蘸秋波,不饮旁人笑我”,后有辛弃疾为戒酒写词明志,诙谐幽默,令人啼笑皆非。这首戒酒词没有采用常规写词手法,反倒像是在写一个童话故事,将酒杯人格化。整篇词在主人与酒杯间的对话中展开,向人们诉说了词人戒酒的心路历程......
词的上片是主人对酒杯的问责与酒杯的自辨,读来诙谐幽默,趣味十足。酒杯你且上前来!老夫今天要检点自我,重整容装了。为什么我常年饮酒,喉咙仍旧干涩疼痛,像是烧焦的锅底;如今我终于是病倒了,嗜睡不起,鼾声如雷。可你却对我说道:“古今通达的刘伶,曾对下人说:’醉死在何处便就地掩埋’”,好你个薄情寡义的酒杯,我平时日日与你欢醉,如今病倒了,你竟然说这等话来气我!
我们都知道辛弃疾是一个文武双全之人,他武能上马定乾坤,文能提笔安天下。但生不逢时,君主软弱,辛弃疾虽有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地。他本想借酒浇愁,一醉方休,最好能“梦回吹角连营”,在梦中完成自己一统天下之志。可风急天寒,屋漏体衰,最终病倒在了屋中。回想此前种种,他本以为最知心的是陪自己度过无数漫漫长夜的酒杯,如今却因贪杯病倒,可悲又可叹。词人想象出自己与酒杯间的对话,表面上是步步紧逼责难酒杯,实际上是在层层剥开内心,为何如此执着于江山社稷,放下一切安享晚年不可吗?
下片词人似乎下定决心要戒酒,语气更加强硬起来。
美酒本就诱人,再加上歌舞烘托,这酒似乎非喝不可。如此计算,这酒定是人间鸩毒。更何况,这怨恨无论大小,都源于人们过度的喜爱;事物不论美丑,过度喜爱都会变成灾害。我现在与你约定好,你切勿再逗留,快快退下,我虽病矣,但我的力气足以把你摔碎。酒杯诚惶诚恐连连拜谢:“你赶我走,我就离开,但他日召唤我,我一定会来。”
下片妙在“招则须来”这四字。不论前面词人说了多少狠话,多么急迫驱赶酒杯离去。招则须来俏皮有趣又耐人寻味,酒杯摸透了主人的心思,自己终会被召回。词人虽层层分析美酒之害处,但终是放不下美酒,词人也深知收复山河之梦如幻影,但终是不愿放弃。这首词表面生动有趣,一主一杯相互问答,实际上是词人对自我内心的深度解剖。这酒杯正是词人一统江山的执念,自己与执念之间相互问答,是对灵魂的拷问,是想要自我解脱的小心试探。到底这酒还是没有戒成,他“借今宵一醉,为故人来。”到底还是不愿放下心中执念,至死他都在说“杀贼!杀贼!”词虽新奇有趣,但词中隐含的深意却让我们为之动容。啼笑皆非,笑一代英豪为戒酒而发愁,啼词人满怀壮志至死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