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南方,
白昼的阳光还让人感觉到夏的依依不舍,
入夜的微风却捎来秋的丝丝凉意。
这是个丰收的季节,无论在沧海还是桑田。
深海里的带鱼正是肥美之时。
母亲从菜市场里精挑细选了两条,抹了点细盐,又扑了少许生粉,耐心地在锅里煎至两面金黄,嘱咐父亲给我送来。
中国人总是喜欢把关切与牵挂承载在食物之中,亲情就这样温热地传递着!
父母住的小区离我家不远,正所谓一碗汤的距离。惭愧的是这碗“汤”常常是他们二老端过来,而不是我这个懒惰的儿子送过去。
也许,在长辈的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哪怕这“孩子”已经年过半百。
我虽然出生在厦门,可是小时候却在福建的内陆长大。
那是个交通并不便利,物质也极其匮乏的年代,
餐桌上能见到的海味寥寥无几。
而这“几”中,就有带鱼!
咸带鱼!
自古以来,在冰箱还未普及之前,盐几乎是保存食物的唯一办法。
因此,在小时候的记忆里,带鱼是极咸的!
一块暗灰色的咸带鱼配一碗饭并不夸张,
有时,
年幼的我甚至觉得那滋味不是鱼肉里带着盐,而是盐里带着鱼味!
这咸鲜中伴随着一丝隐约的腐臭,那是阳光和海盐携手的奉献,
并不突兀,
反倒觉得有些和谐。
白米饭上的那块咸带鱼,
慰藉着清贫时代单调的味觉。
和别的海鲜不同,
市场里是见不到活的带鱼的!
常年生活在幽蓝深海中的带鱼出水则亡!
既知躲不过刀俎,那就留给自己最后的倔强!
生活富裕了,一切变得便利起来。
带鱼不再是那么咸了,
美味也有了和时间的赛跑的资本!
渔船突突地喘着粗气,伴着浓厚的夜色停靠在阑珊的灯火前,码头喧嚣一片。
分拣的工作早在海上就已经完成,
鱼获一筐筐地传递上岸,那是大海的馈赠,等待着炉火转换成万千风味。
空气中弥漫着海洋的咸腥,丰收的喜悦在叫卖声中热情地传递着。
城市依然在沉睡着,
睡得很踏实,
因为有这群辛勤劳作的身影在黎明到来之前,为千家万户的餐桌奉献着自己的汗水。
当朝阳把幸福的晨光铺撒在大地之际,早起的主妇们开始涌入繁忙的集市。
新鲜的带鱼犹如风中的霜月,水中的寒刀,漂亮极了!
瞧一眼鱼眼,
翻一下鱼鳃,
捏一把鱼身,
那浑身耀眼的银脂让主妇们的手机心甘情愿地对准了收款的二维码。
带鱼,
骨架简单,肉质柔弱娇嫩,大火会使其支离破碎。
小火慢煎,外层变得松脆,焦香乍泄。
清蒸也是极好,鱼身外层的银鳞在水蒸气的热力下不均匀地裂开,雪白的鱼肉细腻温润,夹一块入口,上下嘴唇都快要被丰富的脂肪粘连在一起。
有些食材并不是越大越好。
厦门近海有一种珠带鱼,体态修长,两指来宽,那才是老饕眼中的美味!
最能展现珠带鱼鲜美的做法只有一种——酱油水!
简单的烹饪往往是保持味道最原始滋味的方式!
姜切细丝,
蒜瓣拍烂,
干辣椒斩断,
几块农家老萝卜干是关键,
它能让舌尖在触及时鲜的同时又品味到岁月的凝缩。
热油爆香佐料,淋上好的酱油炝锅,
“哧”的一声是美味的报幕。
加一碗清水,
片刻,
水沸,
小心地铺上娇嫩的珠带鱼块,
然后盖上锅盖。
只需五分钟,
掀开锅盖,热气携着香味扑鼻而来!
再来点蒜苗,几节艳红的小米辣添味。
起锅装盘!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那是中国人日常生活最温馨的时刻。
冬去春来,夏至秋往,亲情书写于餐盘之中,冷暖潜行于人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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