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画|王叔晖版连环画《西厢记》

文摘   2024-04-19 10:14   江苏  


作者简介
王叔晖(1912-1985)字郁芬,原籍浙江绍兴,生于天津,现代著名工笔重彩人物女画家。她出身于书香门第,受家庭熏陶,自幼喜爱绘画,1927年辍学,自学绘画,1928年加入由金城发起创办的“北京中国画学研究会”,为徐燕荪的入室弟子,从学多年,画艺大进,后以卖画为生。新中国成立后,在人民美术出版社任职,并为北京画院画师。期间创作了大量美术作品,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


从连环画可以看出,王叔晖的创作以古代妇女形象题材为多见。她们或是御侮保国、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或是追求美好爱情,争取婚姻自主的斗士;她们或挂帅弯弓,英姿飒爽;或宝钿花钗,娉婷婀娜,显示出不同人物性格的不同外貌与神韵。

王叔晖创作的连环画的收藏价值是不言而喻的。在第一届(1949年至1963年)全国连环画评比中,《西厢记》荣获一等奖,正如著名连环画画家孟庆江说:“《西厢记》连环画和条屏年画,誉满国内外,受到广大读者的高度赞赏,成为我国美术史上划时代之作,这是对工笔重彩画的复兴作出的贡献,也是对连环画艺术的提高、发展作出的贡献”。所以,当人们谈及王叔晖的连环画时,言必称《西厢记》这位时常叼着烟卷的老一辈艺术家给将我们带入《西厢记》中那精美绝伦的画境,翻阅其中的每一篇画页,那细妍线条活现于眼前之时,直叹人之艺术创造力竟可达到如此不可思议之境界!


西厢记(彩绘版)



王叔晖画的是王实甫的崔莺莺,不是元稹的。有专将两个崔莺莺对比的,对比是通过细读来做的,从文本中得到许多惊人的发现,看来一位作者写一部书,意在笔端,运笔的起承转合都有不自觉的指向性,他还未必决定要那样写,通灵的文字先知道了。莺莺是悲剧么? 莺莺是喜剧么? 一旦是喜剧, 莺莺自己就得让位了,红娘才是喜剧的主角。

要搬演或绘写,都得是王实甫的《西厢记》,不会是元稹的《莺莺传》或《会真记》。试将看到的有限的几幅王叔晖画的《西厢记》想象成《会真记》,竟然毫不困难,因为没看到结局,它只到“饯行”为止。“饯行”一幅,大有悲意,长亭内端坐的老夫人面带严霜,亭外,莺莺张生衣带当风,呼应着零落飘舞的红的秋叶。莺莺神色悲戚,她微蹙的眉,无语的唇,喻示的不像是暂别,倒似永别。《西厢记》里两人是要团圆的,《会真记》则终究不相见了,“为郎憔悴却羞郎”。唯一不甚合的,是画中人物的脸稍嫌太红润了些。

莺莺的脸色的红润,在“佳期”一幅中渲染得最好了。莺莺正被红娘推进张生的门,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她含羞地回过脸,不自觉地举起衣袖挡在面前,另一只衣袖托着腮,她需要这两重的遮掩,不敢直面打开门的张生。她看的是与他相反的另一个方向,正好让我们看清一一她的脸, 悠红丝白, 红是红到眉弓,红到腮边发际,是晕红,并非大红,额部仍是白皙的,一点樱唇,红得略深,紧抿着。身当此刻,她仍是矜持,步履端庄。开门的张生,他的身姿透露出他的大喜过望,幸而神色不露喜, 尚未轻浮失仪。否则他怎么配得起莺莺这跨进门的一步一一有谁知道,深闺少女,跨进他的门的这一步有多重。

《西厢记》王叔晖绘,

人民美术出版社1953年版


“自荐枕席”,古典小说中常有的话语, 从前读到, 并无特殊感觉,总想象那些女子是平静的,因为爱慕,她们自愿来成全男子的欲望。散文《女人: 暗夜里的琴声》,里面写道:“她们携带身体最深处最疯狂的欲望,来 ‘自荐枕席’...…” 提醒了人们一一她们的内心也是有欲望的,欲望也会是疯狂的,她们自荐枕席,主要还是为了让自己快乐到巅峰。人一生能有几次巅峰呢?多么难得才碰上这个人呢?谁知道,你还能活多久呢?

辗转思想多时,便来度此良宵。良宵只有一晚。“是夕旬有八日也,斜月晶莹,幽辉半床.……” 这是不是张生的角度?是就好,压住跟着的一句 “张生飘飘然”。而这几句呢:“斜月穿帘栊,明月覆半床。云雨将天晓,红娘催促去。终夕无一言,犹疑是梦里。及明思昨夜,缕缕是真实。” 也是张生的角度,但它更加深情,说是莺莺的角度都够贴切。天明,莺莺已去。“及明,睹妆在臂,香在衣, 泪光荧荧然,犹莹于茵席而已。”

她哭过吗?她哭过。她哭了。你以为她很快乐吗?是会快乐的,但在这个初度的良宵她没顾上。她光是看你怎么待她就够了。她曾隔窗听过你操琴。女人是什么呢?倘若她也是一张琴,你的手,于她便是调停……


西厢记


戲曲故事畫庫

西 廂 记

根据元朝王实甫杂剧

洪曾玲改编

王叔暉繪

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


王叔晖先生,是一位被尊称为“先生”的女士。常见的她的肖像,都拍摄于她的老年时期:她面色端凝,正处在一种凝思的状态中,手指间夹着烟,一缕烟雾袅袅升起。她的手指已被熏黑,但事实上她很少去消化烟毒,她抽烟,一天只需一根火柴一一作画之前,她点起一根烟,然后运思入化,在香烟缭绕的画案前慢慢走笔。她在画画,也是在打坐,运气,参禅。时而一惊,烟已将灭,于是接上烟头再点一根。她的心思静极了,她入了一种境。在境中,她跟着崔莺莺,跟着红娘和张生。《西厢记》她先后画过几种版本,从四十出头,到年近七十,她跟随、伴陪了崔莺莺几次。即使在第一次,她看崔莺莺的眼光,也够老了一一她四十一了,莺莺才十七……

别人的评论已经写得够好:“王叔晖画出了 ‘虽是照人的明艳,却不飞扬妖冶;是低眉垂袖,璎珞矜严’ 的东方女性美,那是充满了人格力量的外在美和内在美的结合。王叔晖以女儿之身,深刻体验了中国妇女的深重苦难和神圣悲愤,经过自己感情世界的热烈燃烧和提炼,冷却成一种思想, 一种情怀, 一种品质,而超凡入圣。” 是的,崔莺莺是明艳端方,绝不妖冶。端庄才是正格,在任何情况下,在哪怕是不能自持的情况下。情浓意抒,优雅恬静,方才境韵悠长。

不知道王叔晖有无替莺莺揣想过,这良宵过后,等着她的是什么。给她的脚本是《西厢记》,不是《莺莺传》, 人为地掐断了过度思虑,若肯大而化之,不钻牛角尖,结局便是好的,大团圆。其实对二者来说,良宵都是一个分割线,之前,莺莺的愁是闲愁:“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之后,她的愁就不那么轻盈了:“自去秋已来,常忽忽如有所失。于喧哗之下,或勉为语笑,闲宵自处,无不泪零......”

良宵是少女的梦的巅峰。魂牵梦绕,终于抵达了,到了实地。而你想过没有,在这一最高点过后,你就要从梦境跌落了。

附:蒋力先生谈《王叔晖先生的线描艺术》


王叔晖先生的线描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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