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年代,
知道有个工人作家胡万春,
和他的小说《过年》。
读过《人民文学》反右专刊,
厚厚的一本,
书页已经泛黄。
有一首阮章竞的诗,
记得几行:
他忽然想起诊疗室里,
无影灯下,
那双令他魂飞魄散的眼睛。
于是他自言自语,
天上一定很冷……
还有一首短诗:
淡青色的雾,
朦胧了淡青色的树。
春天啊,
像赤脚的姑娘系着纱裙,
在阳光蒸腾的土地上姗舞。
她用温润的吻,
使沉睡的土地苏醒。
还有一首诗:
明月照着通江,
通江流着月光。
抱城的千山万岭,
是你真正的铜墙……
改革开放后复刊的《萌芽》杂志,
有一首诗:
霜染燕山的红叶,
我心随秋雁飞回你的花荫。
雪困昆仑的兵站,
我梦魂乘风萦绕你的绿云。
你,常青的十万大山啊,
染绿了我的童年,
染绿了我的青春……
还有西藏女诗人马丽华的几句诗:
多孤寂啊,
篝火旁聚集起我们幽暗的一群……
买过《小说界》,
有一篇中篇小说,
忘了篇名。
讲述地点是永北城,
好像讲了一个弱智女人的故事。
篇末有这样几句:
这是一个仪式,
在这个仪式上,
你的命运将被裁决。
家里曾有几本苏联作家爱伦堡的回忆录《人·岁月·生活》,
书里讲到一个女演员,
她说自己想当女王,
因为女王是人人都想强奸的。
讲到一个男作家:
羞怯控制了他一生。
我曾去淮海中路上的三联书店,
给弟弟买《法国象征派诗歌》。
在那里,
我看到有一本萨特的小说集《厌恶》。
淡黄色的封面,
没有图案。
封底写着“内部参考”。
柜台里的一个年轻男营业员正与朋友闲聊,
见我翻阅此书,
便说道:
这本书蛮好。
还记得书里有这样一句话:
男女关系,
永远是男的吃亏。
那时候还买过两本小册子外国小说,
《保尔和薇吉尼》《玛丽·克莱尔》。
前一本书的序言里说,
这本小说刚刚面世就一抢而空。
剩下最后一本,
有两个绅士要以决斗的方式获得此书。
弟弟读南洋模范中学时,
曾在我面前称赞英国诗人雪莱的《西风颂》。
弟弟说:
你看人家,
才华横溢,
你呢?
漫漫光阴,
恰似浩荡西风,
疾风扫落叶,
吹得我魂归西山,
梦绕绿岛。
冬天终归童话,
春天依旧春梦……
注:《西风颂》的结尾是这样两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今年,我多次来到闵行黎安公园,观赏这高耸入云、遮天蔽日的梧桐树。
春日,梧桐新叶初露,陪着微风轻舞。如自然春使,携清新希望。
夏临,梧桐枝繁叶茂,织成翠穹遮阳。似漫步其间,满沁心舒适。
秋至,梧桐披起彩裳,唤来金黄共绘。若画师妙笔,蘸初寒浓墨。
当岁月的流转将季节的指针拨向初冬,闵行黎安公园里的梧桐树,恰似画卷中最凝重、最深情的笔触,以一种独特而迷人的姿态,开始诉冬的故事,色彩的主角依次登场。
抬眼望去,梧桐枝头的叶子,那一种深沉而内敛的褐黄,恰似古老书卷的色调,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与幽情。
像是被岁月染上了一层薄霜,边缘微微卷曲,宛如时光的涟漪,轻轻荡漾在生命的末梢;
像是被光阴点染了一抹古铜,脉络微微凸起,恰似岁月的琴弦,轻轻震颤在时光的尽头。
每一片叶子,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与寒风轻声细语。似是在低吟一首古老的歌谣,吟唱着生命的轮回与不息;似是在轻诉一段往昔的传说,传颂着岁月的更迭与变迁。这声音,在寂静的初冬清晨,宛如天籁,让人不禁沉醉在这自然的韵律之中。
偶尔,一片叶子从枝头飘落,在空中打着旋儿,慢悠悠地坠落。
如同一位身着褐黄舞裙的精灵,在风中翩翩起舞,
用生命最后的华彩,演绎着一场绝美的谢幕;
又似一只扇动古铜翅膀的蝴蝶,在光中蹁跹展翅,
用时光残留的绮丽,展现着一次壮美的告别。
它的舞姿轻盈而优雅,像是在向天空、向大地、向这个世界告别,而后,轻轻地、轻轻地,归于尘土,完成了生命的轮回,也将这初冬的韵味,渲染得更加浓郁而悠长。
在公园内,有一片片静谧的湖泊,宛如一面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天空云朵与岸边梧桐树。当微风拂过,湖面波光粼粼,梧桐的倒影也随之摇曳生姿,
仿佛是水中的精灵在嬉戏玩耍,为这寂静的湖泊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气;
仿佛是水里的仙子在轻歌曼舞,为这清幽的水域晕染了些许活泼与灵动。
站在湖边的亲水平台,看那一排排挺拔的梧桐树,在蓝天碧水的映衬下,显得更加伟岸,这是天地间用最豪迈的手法描绘出的一帧磅礴巨制,令人赞叹。
几位老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享受着初冬那温暖而柔和的阳光。
或是轻声交谈着,谈论着家长里短、陈年旧事;
或是默默凝视着,凝视着远方景色、眼前梧桐。
他们的话语中,满是对生活的感悟与对往昔的回忆。在这梧桐树下,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很慢,让人忘却了尘世的喧嚣与纷扰,沉浸在这一片宁静与祥和之中。他们的神情里,皆是对岁月的沉淀与对时光的眷恋。于这梧桐影里,时光仿若变得悠悠长长,使人忘怀了世间的忙碌与嘈杂,沉醉于这一方清幽与安宁之内。
而我则静静地站在这片梧桐林中,心中满是敬畏与感动。这些梧桐树,在初冬的寒风中,虽褪去了繁华,却依然坚守着生命的本真。
像是一首无声的诗,用枝干作笔,以落叶为墨,在天地间书写着生命的华章;
像是一曲悠扬的歌,用微风作弦,以霜露为音,在岁月里吟唱着时光的流转;
像是一幅流动的画,用光影调色,以天地为框,在尘世中展现着自然的绮丽。
初冬的梧桐林,宛如一片宁静的港湾,让疲惫的心灵得以栖息;宛如一处清幽的仙境,让浮躁的心境得以沉淀;宛如一座神圣的殿堂,让蒙尘的心灵得以净化。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游人也渐渐多起来了。而我依然沉浸在这梧桐的世界里,不愿离去。我想把这每一片叶子、每一道枝干、每一丝韵味,都深深地印在脑海里,让它们成为我心中永恒的记忆,
成为我在这纷繁世界中,一抹最温暖、最宁静的慰藉;
成为我在这漫长人生里,一缕最明亮、最清幽的曙光;
成为我在这纷扰尘世中,一丝最柔软、最坚韧的力量。
闵行黎安公园初冬的梧桐,让我们在这繁忙的生活里,寻得了一方属于自己的心灵净土;让我们在这纷扰的人间中,觅得了一处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
黎安公园
主入口地址:上海市闵行区秀文路118号。
开放时间:全年05:00-21:00
第一次住进希腊首都雅典的宾馆,说是一家五星级的,却感觉其档次、规模与国内连锁经营的维也纳、全季、锦江之星等大众型酒店差不多。踏进狭小的电梯,选好要去的楼层时,却发现少了一个关上电梯门的按钮。第二天导游解释,不光是这家宾馆,希腊的电梯都不设关门的按钮。他说与国人相比,希腊人的生活节奏比较慢,进了电梯不会急着关门——因为电梯门会慢悠悠自动关上。
电梯不设关门的按钮,也算是让来自上海的游客开了眼界,也见识了希腊人的闲散。记得翻书时了解到,在欧洲论闲散,遇上假日全城空巢而出的意大利还只能排第三,西班牙第二,希腊排第一。之所以闲散,可能是在古希腊黄金时期,人们崇尚智慧与艺术,逐渐演变为对安逸和享乐的追求,逐渐丧失了勤劳精神,养成了闲散的生活习惯。
此次来希腊,在手机上“百度”了一下,知道希腊全国有一千多万人口,人均国民生产总值约两万欧元,这远远比不上欧洲北部的芬兰、挪威等国,在欧洲处中下水平,这似乎与其作为欧洲文明乃至人类文明发源地的身份不太相称。在雅典市内的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场,看到历经一百多年还洁白如新的大理石观众席,我想起了希腊申办奥运会的故事。1996年,奥林匹克运动正好100周年,希腊就申请举办这一年的奥运会。他们一厢情愿地以为在奥林匹克运动100周年的时候,只有希腊作为发源地国家才具备资格举办。宣布举办权结果的那天晚上,马蹄形的大理石运动场座无虚席,人们信心满满。结果,他们最终听到的是那届奥运会的主办权归美国的亚特兰大。消息公布,全场楞住片刻,接着是一片哭声……
希腊终于争取到了2004年雅典奥运会的主办权。可是主办方居然在筹备工作尤其是场馆建设方面“掉链子”了。慢吞吞的工作节奏无法实现新建场馆的按时竣工,最后希腊政府急得双脚跳,只能央请包括中国在内许多国家的专家工人加班加点帮助施工,一大帮子人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耽误奥运会的如期举行,希腊政府却为此增加了一大笔开销。
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年,现在的情况如何呢?我和旅友们还切身体验了一把。此次来还真凑巧,碰上了希腊全国运输行业罢工。由于罢工,我们从雅典前往米克诺斯岛由渡轮改为坐30分钟的飞机。游完米克诺斯岛后,需要再坐渡轮去圣托里尼岛。出发那天的早晨得知,由于劳资双方未达成协议,原定的罢工期限延期,我们的渡轮班次可能被取消。团友们一下子傻眼懵了:去不了圣托里尼,后面的游程岂不是要全泡在爱琴海里了?!好在上帝保佑,一个小时后得到准信,我们乘的那班船,因为涉及爱琴海上多个岛屿的游客,所以在罢工期间还继续开航。嗨嗨,那个一惊一乍的早上,也真让我领教了——罢工会给你什么样的感觉。
谢天谢地,接下来的游程还总算顺利。在圣托里尼岛的第二天,我在爱琴海游艇上向团友们提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古希腊早在几千年前就有了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还出现过亚历山大那样征服世界的无敌帝王,为什么现代希腊的发展却远远不及没有出现过伟大人物的北欧国家?其实我知道,这个问题在场的没有人能够回答,我也没有能力回答。余秋雨先生曾在他的《千年一叹》一书中论述,希腊人把对物质的追慕、对他人的防范都看得比较轻,“闲散之间埋藏着一种无须攀比他人的自重——当然这种生活方式也包含着诸多弊病。有很大一部分闲散走向了疲惫、慵懒和木然,很容易造成精神上的贫血和失重,结果被现代文明所遗落。”
秋雨先生毕竟是文化大师,二十五年前就把宏大深奥的文化问题说得如此简明透彻。我这样想,中华文明与古希腊文明具有历史的可比性,古希腊文明的光芒已经奉献给了全人类,而同是文明古国的中国,四十多年前开启、至今仍在继续的改革开放,从一开始就注意释放亿万中国人的劳动热情,激发人民对幸福生活的向往,才有了今天现代化建设的崭新局面。一位退休之前很少出国的团友游览希腊后感慨地说:“啊呀,看了希腊才晓得,我们国家的基础设施、硬件建设比他们大大超越,要掼出伊拉好几条横马路了!”
听着他的话,我微微一笑:这是不是和电梯少一个按钮有关?我真不知道,又好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