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重新“看见”北京的河流

你还记得亮马河之前的样子吗？

闭上眼睛，忘掉那些在河边谈恋爱的情侣、欢乐聊天的人群，忘掉木板台阶与护栏，忘掉河上的桥、水上的游船与皮筏艇。

当你脑海中只剩下空空荡荡、淺狹的水流，想象它在杂草丛生的河道蜿蜒穿过使馆区、蓝色港湾，偶有塑料瓶飘过，这就是 2019 年以前的亮马河。

尽管常有人抱怨现在的亮马河过于士绅化，但是我们必须承认，亮马河的改变带来了一种新的景观，不只因为你很难在北京找到另一条能如此自然地融入社区的河流：这里是个完全开放的空间，人们随时都过来散步、遛狗，还有桨板等水上娱乐活动......

更重要的是，一条河流的改变并不可能是单一现象。

亮马河只是北京河流中一条小小的支流，若我们拉高视角，亮马河以北，水流东拐与坝河汇聚，在朝阳区勾勒出一条更粗壮的枝桠，河水潺潺流淌数公里，进入通州突转向南，注入匍伏在京城边郊的一条大河——温榆河。

通惠河注入北运河之处

温榆河曾是京城的漕运通道之一，但从 70 年代起，人们对她的印象几乎只有一片荒芜：浑浊、发臭的水体，蔓延到河岸边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四处蚊虫滋生，杂草野蛮生长。

亮马河在历经改造的同时，温榆河也在一点一点地发生着变化。它的改造时间线更为长久，以四五十年的时间在上游建设水库、拦河闸，对中下游进行疏通，一直到近几年，一片由温榆河流域的绿地修整起来的温榆河公园才来到我们面前。   

通惠河向东而来，在通州与温榆河融为一体，化为北运河浩浩荡荡往南流。

这条大河曾在 70 年代因水量枯竭，航运遂终止，然而就在 2018 年，一座形状如荷叶的大桥正式开通，昭示了这条“死去”的河流已经复苏：现在我们可以看见大桥如荷瓣轻轻伏在水上，复流的河水自桥下奔涌向南。

亮马河并非个例，当我们顺着她的水流，走向其主干流观察，会发现在这段以十年为时间尺度的拉扯中，北京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河流。

虽然我们无法断言，现在的水利整治就是一劳永逸的，毕竟北京的治水困境自辽金时期就已经存在，但幸运的是，我们与河流正在共同经历这场转变：更干净的水流、更齐整的河道、更亲切而怡人的的沿河景观已悄然自北京原有的城市空间中生长。

这个秋天，我们来到北京东部、北部，来到川水流经的地方。河流并没有想象中的遥远，有的水流穿入城区，流经休闲公园，有的水流沿着道路划出了一条新的骑行道。

秋意渐浓，万物即将沉睡，但河流正在苏醒，这一次，让我们重新回到那孕育了万物的源泉之中，看看这一个属于北京的独一无二的故事。

若你从亮马河向东出发，走过蓝色港湾，越过朝阳公园，最远大约走到东风北桥，沿河绿道就中断了。

然而河流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活泼，其水源来自七八公里之外的东坝——坝河于此分岔出支流，亮马河由于在坝河以南，明代称“南坝河”。

将府公园是我们同时离这两条河流最近的地方，亮马河穿过公园南缘，坝河横亘在公园的草地上将园区一分为二，北园有一片广阔的树林，南园则与首创·朗园station接壤。

相比北园，将府公园的南园非常热闹，这里分布着较多咖啡厅、足球场。

你可以在这里看见两道铁路，一道是南北贯穿北京的京包铁路，另一道如圆弧划过南园树林，是上世纪停运的北京纺织仓库货运专线。

现在的郎园文创广场，就是由昔日的北京纺织仓库改造而成。

若你穿过坝河来到北园，这里树林成排，向着北出口留出来一条道路，你可以带上帐篷在阴凉的树荫下露营，也可以穿梭在树林间漫步。

你或许很难想象，在繁闹的望京也有一条河流，就是坝河以北的另一条支流——北小河。

北小河在东坝与坝河”分家“后，并未流经社区，而是在朝阳区的东北角绕了个弯，进入望京后水流平缓而变得较宽。北小河公园便以其为名。

北小河公园是一座小巧玲珑的公园，占地面积仅 22.8 公顷但布局鲜明——公园围绕着中心湖泊建成了儿童游乐园、观澜亭，穿过湖泊你会看到一片开阔的露天剧场出现在眼前。

洁白的石板将草坪划成一排排观众席，你可以坐在这里静静看完一本书、消磨一下午的时光，也可以和家人、朋友一块儿席地野餐。

走到最后排的观众席，也就翻过了这座公园最高的小山坡。

高大的树木沿着坡面，以齐整的角度延伸出枝桠，你可以伴着树荫轻松地沿环状的小道散步，走得快的话半小时就能将整座公园绕完。

不过，若是你走到了公园东南角，也可以停下来看看北小河，看看在城市间穿梭的人群。

坝河与其支流如涓涓细流，与此同时，京城东部还有一条如大动脉般蓬勃有力的大河——北运河。

北运河如其名，曾是京杭大运河的起始段，从沿河建设起来的大运河森林公园就能感受到她的宽阔：公园分作东西两岸，河水在中间缓缓流淌，水面平阔如镜，若眺望对岸，河道最宽处能有 360 米。

昔日，大河两岸为漕运码头，为了方便船只停泊、装卸货物，两岸铺设了宽敞的平台，现在公园改建后依旧保留了这一特点。

沿着漕运码头散步，视线一览无遗，不仅能放眼望向大河对岸，公园内部也鲜少建筑物遮挡。

若你来这里跑步或骑行，你可以畅快地迎着河风，可以穿过大片的芦苇丛，看芦苇、水泊和远方的柳树在风中摇曳。

就在大运河公园的不远处，还有另一座文艺的公园——城市绿心与之接壤，这里分布着三栋独立的建筑：北京艺术中心、北京城市图书馆、北京大运河博物馆。

你可以在室内看书、逛展逛一下午，日头转阴后来到室外，沿着运河锻炼、散步。

不过，这里仅仅是北运河的其中一段，此段属于弯道，水势相对平缓，若你去往北边，在北运河起始之处，或许可以看见更澎湃的水流。

西海子公园从 1936 年就出现了，它坐落在通惠河与温榆河的交汇处，北运河由此起始。

不过在很长的时间里，这座公园失去了它的河流。从上世纪 30 年代，运河上相继修建了水闸致使水流不足，大型船舶运输基本停顿；通惠河沿河也曾有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直接排入河道，水源遭严重污染。

现在若你来到这座公园，呈现在你面前的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你可以临通惠河眺望江水从拦河闸的涵洞穿过，涛涛水流往南流向形如荷瓣的千荷泻露桥。

沿着公园临河处的栈道漫步，你会看见一大片草坡，你可以随意地躺在草坪上感受青草、河水的气息，看着地下的行人遛狗或钓鱼，来来往往。

若你进入公园内部，那里有一座独特的庙宇群：儒教的文庙、佛教的佑胜教寺、道教的紫清宫相互紧邻。

其中，佑胜教寺附近的燃灯佛舍利塔自南北朝时期就诞生了，它曾见过运河之浮沉，时光的痕迹不曾远去。

北运河的上源——温榆河由于地处东五环外，长期以来在城内鲜少存在感，然而其支流清河实际上自东部蜿蜒 20 余公里，穿过昌平、朝阳、海淀，进入了我们的生活空间。

从拥挤的五号线出来，清河蜿蜒地从地铁立水桥和立水桥南之间流过，在这片拥挤的社区划出一个大大 X 字。于是当地铁、车辆与摩托车匆忙地在南北向的道路上飞驰，沿着清河骑行则能完美避开车流——从东一路向北，去往京郊的林地。

这一路上，你将穿过无数座桥洞，看拥挤的车流在头上呼啸而过。

越接近北方，大桥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更茂密的植物：柳树、栾树和不知名的野花沿着河岸生长。

有些路段修有沿岸的栈道，偶尔会看见人们在那散步、遛狗；在没有栈道的岸边常常更为热闹，两三人并排坐在自带的凳子上垂钓，一待就是一下午的时光。

温榆河公园非常大，进入园区后有时反而更容易忘记这一点，因为无论你到东园、或是西园，每一处都设置了独立的景致，当你逛得忘却了方向，一直到找不到出口或许才会想起：这座公园是奥森的 4 倍之大。

每个逛过这座公园的人，几乎都留下了不同的印象。

有的人为跑半程马拉松前来，他们沿着公园跑道，环绕中心湖泊经过水畔的沙滩、瀑布、湿地、梯田，见过了公园最多样的景观。

有的人为观鸟前来，这里有一处能够登高望远的茑屋，处于整个西园的制高点。你可以在这里远眺西园最大的玉湖，观察公园常住“居民”——鸟类飞往各自的栖息地。

园区的湖泊占地广阔，若你在不同时节前来，也会发现其样貌稍有不同。

每当汛期，湖水漫过芦苇丛的腰部，荷花在绿水间飘荡；汛期过去以后，河水与草地之间的缓坡重新显露出来，漫步在河边常能闻到泥土的味道。

自然的影响力在这里无处不在，不仅仅是因为温榆河已经恢复了元气，事实上，这片地区地处冷暖气团移动的通道上，当我们以十年为单位重修其自然生态的同时，大自然也在不同的时间节点焕发土地的生命力。

每年冬季至翌年春季，来自西伯利亚的干冷气团途径此处，气温回升加快，植被、树木、花卉在这里肆意生长。

进入秋季，来自海洋的暖湿气团将整个公园裹了起来，形成温榆河公园一年之中最晴朗少雨、舒适宜人的季节。微风清凉，晴空万里，若说哪个时节最适合重返自然，此时此刻，正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