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24年7月22日的下午,我们来到位于圣彼得堡以南约25公里处的叶卡捷琳娜宫参观。
始建于1717年的叶卡捷琳娜宫,正面长达300多米,墙面上的颜色由蓝、白、黄三色构成。据说,这几种颜色,分别代表着叶卡捷琳娜二世的蓝眼睛、白皮肤和金黄头发。宫殿顶部,有5座闪闪发光的洋葱形圆顶。
巴洛克风格的叶卡捷琳娜宫,真的可以说是中国成语“美轮美奂”的最好图解,豪华和奢侈的程度,应该是欧洲宫殿的“珠穆朗玛峰”了。金色大厅的墙壁,用了9公斤黄金装饰,到处一片金碧辉煌,油画厅、红柱厅、绿柱厅、白色小餐厅、宴会厅,等等等等,愚笨如我等,是难以用笔墨描写出其精雕细琢、流光溢彩的。更让人叫绝的,是琥珀厅,四周的墙面,用产自波罗的海的不计其数的琥珀装饰,是宫殿内最奢侈豪华的房间之一。
叶卡捷琳娜宫的花园里,还有一个被人戏称为“情人湖”的美丽湖泊。夏日的阳光下,湖的四周,草坪连片,树木葱茏,花卉盛开,湖面上,一群群水鸟和野鸭,在欢快地嬉戏着。静谧湖水的远处,不时隐隐约约出现一两座小岛,据说,风流的叶卡捷琳娜女皇,就是在那里和情人幽会。
在清澈透明的湖水边上,我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下,“叶卡捷琳娜宫还被称为凯撒琳宫、沙皇宫、皇村”中的“皇村”二字,让我的脑子猛地震了一下,因为陡然想起了被誉为“俄罗斯文学之父”的普希金和他那首著名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是的,普希金的一生,可以说与叶卡捷琳娜宫,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在他的不少诗作中,我们都可以看到这座宫殿和如诗如画的花园的影子。1825年,他在标题为《十月十九日》的诗中写道:“无论命运把我们抛到哪里,无论幸福把我们引向何处,对于我们:整个世界都是异乡;对于我们:母国——只有皇村。”他的皇村和皇村中学情结,由此可见一斑。
于是我对导游关关小姐说道,普希金的诗里写过不少皇村的风景,抒发过不少对皇村的感情,他读书的学校还在吗?
出了宫殿的大门,关关小姐指着马路对面一栋下半部分是灰白色、上半部分是浅黄色的4层楼房告诉我,这就是普希金读过书的皇村中学。
皇村中学,是沙皇亚历山大一世1810年8月创办的贵族子弟寄宿学校,学制规定是6年,招收对象为10至12岁的男生,第一届录取学生30名。普希金12岁进入皇村中学就读,在学校度过了6年美好的时光。
根据记载,1815年,皇村中学举行初级班升高级班考试,当时的俄国文学界权威和诗歌改革家杰尔查文亲自主考。在考场上,15岁的普希金朗诵了自己创作的长篇抒情诗《皇村回忆》,使得杰尔查文大跌眼镜,对这个少年赞赏有加。普希金从此一举成名,“俄罗斯诗歌的太阳”,由此冉冉升起。
从皇村中学毕业之后,普希金年年都要参加10月19 日的校庆日纪念活动。“我说过,即或只剩下一个皇村学校的学生,他一个人也要庆祝 10月19日……”普希金对在皇村中学度过的每一天,是多么地难以忘怀啊!
有人统计,1814年到1836年,普希金创作的涉及皇村题材的诗作,约有20多篇。他在《皇村》的诗中这样回忆:“记忆啊,请你在我面前描绘, 那些令我心驰神往的迷人的地方。 我曾以整个心灵在那儿生活过,请描绘那里的树丛,它培育过我的情感、我的爱。在那里,我从少年成长为初谙世事的青年;在那里,我得到大自然和幻象的抚养,懂得了诗歌、欢乐和安详。”
如果说“俄罗斯诗歌的太阳”,是从彼得堡的皇村中学冉冉升起的,那么,可以说是从莫斯科阿尔巴特大街53号蓝色墙体的两层小楼里,开始慢慢陨落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地方,是普希金短暂的一生中关键的节点。
1831年2月,普希金就是在这幢房屋的二楼,租下了5个房间当作新房,和那个导致他走上不归路的美丽的娜塔丽娅·尼古拉耶芙娜·冈察洛娃度过蜜月期的。才3个月过后,新婚夫妇就离开这幢房子,带着对诗和远方的梦想,前往首都彼得堡。这段如胶似漆的短暂时日,就此成为普希金一生中抹不去的回忆。他曾经喜悦地写道:“我已结婚,十分幸福。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因为这种生活不能再好了。我的生活十分新鲜,似乎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年轻的夫妻,搬到了波罗的海沿岸的古城彼得堡。谁会想到,莫伊卡滨河街上的一处公寓,会成为普希金生命的句号。
记得是7月26日上午,我们来到莫斯科有着500多年历史的阿尔巴特大街参观。现在已经成为普希金博物馆的那幢俄式建筑沿街的铜牌上,用俄文镌刻着:“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1831年2月初至5月中在此居住。”楼房正对面马路那边,是普希金与他妻子的铜像。
我走在用已经有了年岁的砖石铺就的街面上。不算长的街道两旁,多是各式古老的建筑和著名人物的铜像,餐饮店旁露天搭起的遮阳棚里,摆放着咖啡桌和椅子,街边的画摊上,是各种大小不一的风景油画和人物肖像画,卖艺的人们,在忘情地表演着。
从阿尔巴特大街53号走出去迁到彼得堡的不几年之后,在一场究竟是因为法国人丹特士不择手段疯狂追求自己妻子、还是尼古拉一世由于仇恨十二月党人而使用阴谋引起的决斗中,普希金结束了自己年仅38岁的生命。
1837年的寒冬的一天,他和朋友丹扎斯一起,来到小黑河畔与丹特士决斗。丹特士获得了优先开枪权,普希金则应声中弹倒地。两天后,追求真理、民主、自由和漂亮女人的他,不治身亡。娜塔丽娅,这个莫斯科的第一美人,为“红颜祸水”这几个字,写下了痛苦的注释。
普希金在《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一诗中写道:“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多少年,多少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在皇村,在阿尔巴特大街,不断怀念着这位俄罗斯文学之父。
顺便带上一句,“红颜祸水”这话没错,“红颜命薄”这话也没错。普希金去世后,娜塔丽娅带着4个孩子生活,后来再嫁,51岁时在郁郁寡欢中永别尘世。
伫立在阿尔巴特大街53号铁门前,我的眼帘,不断地幻化出当年普希金和娜塔丽娅手挽着手同进同出的幸福无比的身影。而就在此时,想起了张若虚的“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想起了李白的“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想起了崔颢的“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一时里感慨万千,不胜唏嘘……
(写于2024年7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