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转蛇丹的亲密接触 ▌陈芳玲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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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20 06:18
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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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状疱疹，中医上叫蛇胆疮，民间通俗的叫法是蛇缠腰，我们老家有个更接地气的名字叫做转蛇丹。这是一个很多人谈之色变的名字，传说得了这个，如果不赶紧医治，等到身体被缠绕到一圈的时候可丧命。在我小的时候就听说村里有老人得了这个病，痛得死去活来，最后不治身亡。前阵子回老家，听小叔说表妹的公公也是这个病，只是他的疱疹是长在嘴巴里，被医院诊治成皮肤癌，拖了一年多，最后也去世了。星期四的晚上，我如往常一样冲凉，发现后背有一处坑坑洼洼的地方。摸上去鼓鼓，凹凸不平。我赶紧让先生给我看看是怎么回事？他用手机将右下肩的位置拍了张照片，我看到右边肋骨的位置，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红色疙瘩和白色的小水泡，稍微大一点的还灌脓了。我试着用左手绕过后背去触摸，一阵阵刺痛感立马上来了。紧接着，我感觉到胸下方有种灼痛感，低头一看，也有一处手指头大小的红点。先生确认了一下，与背部的那一片红疙瘩长得一模一样。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大人们讲起的，得转蛇丹的人从背长到胸口围满一圈就没命了。很害怕，立马小红书上搜索蛇缠腰的图片与信息。果真很多人分享关于这个的讯息。有人说，得这个很痛，即使伤口恢复了，受损的神经要痛半年。有人说，这个医院治不好，要去民间找土方子。还有人说可以用阿昔洛韦乳膏和炉甘石来涂抹伤口。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去楼下药店买了这两个药，接着预约了第二天最早一班的门诊。早晨送完女儿去学校，转头就往医院赶。在红绿灯路口停顿的瞬间，感觉右边的胸部一阵阵刺痛，持续时间很短，几秒一次，偶尔有个两三次的频率。来到医院，把背部掀开给医生看。这个年轻的女医生非常淡定地说了一句，疱疹，开个阿昔洛韦乳膏给你擦一下。我一听这个名字很熟悉。打开图片一看，就是昨晚在楼下药店买的那个。得知我有药膏，医生又补充了一个阿昔洛韦片和维生素B1。我弱弱地问了一句，这个是不是蛇疮？女医生很肯定地告诉我，这个就是蛇疮。我还是不死心，掀起前阵子长在左边胸部的红点跟医生确认，她说这个是毛囊炎。我问医生，是不是这个蛇疮长满一圈就会没命？医生朝我笑了一下，不会的。在医院等拿药的空隙，我把后背的照片发给母亲，我请她转给伯母看一下，伯母之前得过转蛇单，我想让她确认一下我背上的跟她之前长的是不是一样？很快母亲就打来电话，她一听是蛇疮，叫我赶紧买高铁票回家。她很确定地告诉我，蛇疮就是老家说的转蛇丹。她说村里很多人都得过这个，有些在医院治了很久都没好，最后都是在乡下找人摘掉的。她知道老家有个人治这个很厉害，好多人都是在他那里治好的。我有些半信半疑，把图片发到老家的同学群里。屏幕上立马有同学打出转蛇丹的名字，她说十几年前就得过，花一包烟，请村里一个老人家给她划了一下，弄点蛇乌泡（方言）草擦一周就好了。只可惜那个老人家去年就与世长辞了。另外一个同学也立马给我发信息，她告诉我前几年她也得过，跟我背上长的是一模一样，也是找人做手法划掉的，不打针不吃药，第二天就不痛了。如果需要，她可以带我去。还有一个同学说得更神奇，她妈妈之前也得过，痛了很久，最后也是找人做手法划掉了，据说这个人现在更先进了，通过手机视频就可以做手法，人都不用到现场。当然也有一个同学说自己也得过，但她的是通过西医，打吊水，涂抹阿昔洛韦乳膏治好的。只不过她说她的很严重，脸上身上都长了很多，疱疹的水流出来后又在别的地方长新的疱出来。总是反反复复，她花了很长时间才痊愈。综合了所有建议，我还是决定回家。临时买票总是有些波折，我换了三趟高铁，辗转到家时已是晚上九点半了。原本打算第二天再去拜访那位神医，母亲不同意。她说邻居知道我要回来，一直在家等着我。原来她早早就跟邻居约好，等我到家就一起去找那个专门治转蛇丹的人。拗不过母亲的坚持，我连行李都来不及放，车子掉头接上邻居，就连忙赶路。一路上聊天我才知道，我们要找的其实是乡下的一个赤脚医生，八十多岁了，和老伴住在一个山坳里。平时也不出诊，周围的乡亲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去他家里，他给开些小药，收费不高，也够维持他们两老的生活开支。母亲说，去年侄子牙疼，找了很多牙科医院，都让他拔牙做根管治疗。七岁的孩子哪能这般配合？后来邻居带他来这个赤脚医生这里，开了一些小药。吃了之后，竟也大半年再没叫过牙疼。在邻居的指引下，车子七弯八拐，上岭又下坡，终于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到达了赤脚医生家附近。医生的家在半山腰，车子开不上去，只能把车停在他下面的一户人家，然后沿着斜坡徒步走上去。走到地坪前，我们看到一个房间亮着电视屏幕的光，心里一阵窃喜，至少老人家还没睡觉。电视声音很大，邻居拍打着老式的玻璃窗户，大声喊：张医生，张医生，里面并没有开门的动静。我们又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朝玻璃窗户投射过去，终于我们听到屋里有人应答，问我们是做什么的？邻居说我们是来看病的。于是我看到有人穿过堂屋，从侧边的房间打开了门。老人缓缓地嘀咕了一句：这么晚了，看什么病？我猜想他的潜台词应该是：什么病白天不能看，非得三更半夜来敲门看。邻居赶紧接过话去：她是刚从广东赶回来的，身上长了东西，请您帮忙看一下。老人不再说话，径直穿过台阶，掏出钥匙，打开了对面房间的门。这是非常典型的90年代房子的设计，昏暗的电灯泡挂在头顶上，一个长方形的书桌，紧挨着窗户边放着，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进门的右手边是一个半米高的长条形玻璃展示柜，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药。玻璃柜的后面又是一个高的柜子，里面也都装满了药。担心屋里的光线太暗，母亲把手电筒打开，撩起我后背的衣服：张医生，麻烦您看一下，她这后背上长的是不是转蛇丹？老医生扶了扶黑色的老花镜：嗯，是的，这个就是正宗的转蛇丹。然后他又问我，除了背部还有哪里有。我说胸部下方也有，接着我又撩起衣服给他看。他说你这都长到胸部上面来了，这上边的是头，背部是尾。大家看了都吓了一跳，我更加错愕不已，昨天晚上都只有胸部下边一点点，一天的时间就已经蔓延到胸部上方一大片了。当我们还沉浸在惊恐之中，只见老医生拿了根棉签，在一个黄色的瓶子里捣鼓了一下。然后在他说头部的上方画了个像爱心形状的黄色符，这个爱心符的尾巴交叉，结尾的那一笔，像支锋利的箭，正好对准着那一片红色疱疹的位置。接着他又跟我说，我给你拿些药，你带回去吃。看着他不慌不忙的从柜子里拿出一盒阿莫西林和抗病毒口服液，接着又在长方形桌子上拿起那些瓶瓶罐罐，将药丸倒在平铺在桌上的说明书纸上，像小时候包糖果一样包了三小包，又用蓝色的大头笔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好每天吃几次，一次吃几粒。等他忙完这些，我开始向他请教起我的这个病因，我问他是不是因为免疫力低，才会得这个转蛇丹。老医生说，是的。母亲立即神补刀了一句：那多吃点提高免疫力的东西，可以吗？老医生说：不仅仅只是因为免疫力，还跟环境气候有关，潮湿的环境和气候交替变化，都会容易长转蛇丹。其实这就是一种病毒性感染，它会破坏神经细胞，引起神经痛。你这还属于发病的初期，可以治好的，莫担心。这个病我治了很多个了。听老医生这么一说，我分析起自身的原因，坐月子那会，经常满身是汗，有时候也没来得及换衣服。出月子后，去练习瑜伽，常常也汗流浃背，回来后为了省事，裹着湿漉漉的瑜伽服一边吹空调，一边凉汗，这应该就是潮湿环境的诱因。另外因为还处于哺乳期，晚上需要夜起几次，早上六点多还得送大女儿去学校，中午的午睡因为孩子的闹腾也经常错过了，这样严重的睡眠不足导致免疫力下降。原因找出来了，接着便是对症下药。告别了老医生，走到门口，我听到他朝我说了一句：恩的会好各气(方言：你的会好的)。回到家，我把老医生开的那几包不知道药名的，用说明书纸裹着的药丸打开，清点了一下，一共有三天的药。我又把上午在医院开的那些药放在一起对比，我发现，老医生开出来的那几种药丸与在医院开的药丸颜色，大小，表面光泽度竟然一模一样。只是老医生多开了两种药，一个抗病毒口服液和消炎的阿莫西林，貌似他开的药还更全面一点。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背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刺痛感。伯母听说后，赶来看我。她看过之后告诉我，我的这个看上去比她那时候更严重。她嘱咐我要忌口，一定不要吃发物，还让母亲煮一些金银花，蒲公英的水给我喝。这几天我都很认真地吃药，外出吃饭都带着药走，母亲也非常尽心地帮我在后背上擦药，她看着背上的水疱一点点的破水，结痂，然后变黑，原本红肿的皮肤也慢慢消退了。等到第三天的时候，病情基本上就控制住了。为了表达谢意，我去超市买了箱坚果去看望老医生，顺便也跟他确认一下我这个情况是否可以返程。老医生非常热情地招待了我，并且非常肯定地跟我说，我这个转蛇丹顶多不超过一个礼拜就可以痊愈，让我放心地回去。临走前，他还将自家菜园子里种的，并且晒干了的茄子和白辣椒赠予我。我一直坚信这样一句话：如果事与愿违，请相信上天一定另有安排。对于我在困境中遇到的所有人，那些默默指引和伸手拉我一把的人，我都心存感激。是他们的经历，让我少走很多弯路。我也要感谢那些关心我的人，是你们的爱，让我觉得很温暖。作者简介
陈芳玲，女，出生地宁乡回龙铺，在深圳从事外贸工作。喜欢旅游，热爱生活，也是一名文学爱好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