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妈妈炸馓子

文摘   2024-12-17 00:00   海南  
“纤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知轻重,压匾佳人缠臂金”。每当看到苏轼的这首描述馓子的诗,我眼前都会马上出现妈妈炸的那金黄香脆的馓子,情不自禁的咽一下口水。
出来打工后,随着妈妈的年龄越来越大,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和面,我也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再吃过那么香脆的美味儿了。回老家的时候,也见过菜市场有卖的,但看来看去,始终觉得有点差强人意,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便没有了买的兴致。
端午节回去的时候,特意挑了个比较凉快的日子,哄着妈妈再帮我炸了一次馓子。可能时间久了没干,我觉得摸什么都很生疏,完全不能像以前一样娴熟,因此从和面开始,到盘条、散条……,妈妈一直对我嫌弃不已,说我现在的这双手怎么变那么笨了,一点不灵活,乱七八糟的,哪哪儿都做的不好。我边听着唠叨,边陪着笑脸,笨拙的翻动着油锅里的馓子,烟雾氤氲中似乎又把我带回了以前陪着她炸馓子卖的那个艰难岁月。


没出来打工之前,家里全靠种田种地,除了偶尔卖一点小菜,换些零花钱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别的经济来源。所以每当冬、腊月天冷的时候,田地里的活儿都干完了,妈妈就带着我在家里炸馓子,一般冷集炸好,热集再挑到街上去卖,好赚点儿年关花费。
冬天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外面还是黑漆漆的,天好冷,我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妈妈就起床开始和面了。
她先把盐按需要的比例称好,在盆里化成盐水,再把称好的面倒进去。那时候一次最少都要炸二十斤面的,所以和面就要很大的力气,把面按盆光、面光、手光这“三光”的标准揉好后,接着就是揣面,用拳头背面大力的一拳挨着一拳把面往下按压,不能东一拳西一拳的乱捶,以免破坏了面的筋性,拉的时候容易断。一面揣好后,把面团整个提起翻过来,再揣另一面,连翻几次后,就用湿毛巾盖好,醒一会儿,等一下接着再揣。
俗话说:人怕打,面怕假(同音,揉的意思)。面越盘越熟,所以每次和面一般都要揣四到五遍,揣到面看起来起泡了,才可以真正的放在那里醒着,等盘条。


看看面醒得差不多了,妈妈就先把准备好的案板刷上油,把盆里的面团倒出来,在案板上压成椭圆形状,再用一个盘子,慢慢的用力顺着面的边缘,按照一定的宽度转着切,把面切成一根粗长条。我那时见她用盘子切面要用那么大力,很是不解,觉得用刀不是更方便些吗?我妈说用刀不好控制力道,会切得不够均匀,粗的粗,细的细,而且一不小心,切口也不光滑,不好盘。
把面团切成条后,妈妈就开始把面条放在面板上慢慢搓细,这可是个技术活,用力要均匀才能搓得粗细相同,我试着上过一次手,结果搓得粗的粗、细的细不说,还把条搓扁了,只好放弃,老老实实的跟她打下手。我先把面盆里全部刷上油,再把我妈搓好的面条一层层的盘在盆里,每盘一层都得刷一次油,以免粘条。盘第一次条不用很细,大概盘到跟指头差不多粗就可以了,所以很快就盘完了。
接着把第一次盘好的条连盆倒扣在案板上,开始进行第二次盘条。第二次难多了,要把条盘成筷子头大小,我开始帮干的时候,老是怕一不小心拉断了,总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往盆里放,我妈嫌我太慢了,她说和好了的面是有筋性的,不怕拉,只要不用力乱扯,均匀的牵到盆里就好了,但是在盆里一层一层的要盘平,看哪一边低了,就把那里盘多几圈垫起来,再接着盘上面的一层,不然油浸的不平衡,高的那一边的条容易渴油。第二次的条需要的油更多,完全浸在油里。
盘条一般用菜油,不敢用花生油,因为天气太冷的话,花生油很容易就冻住了,而菜油不会。而且盘条的时候不给烤火,我妈说怕有火温度高了,条醒得太快,搞不赢就容易拉断,所以每次盘条一坐几个小时,我都冻得清鼻涕流,又不方便用手擤,总是提前在脖子上围条毛巾,用手臂就着毛巾擦。
条盘完了后,碗里刷剩下的油也全部倒在面盆里,多了也没事,因为挽条下油锅的时候,油看起来还会慢慢的变少的,边炸还得边往盆里加些油,不能让面条渴了油,免得表面干了,容易拉断,盖好面盆后再继续醒面。


等条全部醒好可以开油锅的时候,一般都到下午了。炸馓子我们都用的自己家榨的花生油,我妈经常说:人嘴是分金炉,好坏一进嘴就尝得出来,哪个都不是苕,骗了人家一次,骗不了下次,莫把路走死了。
油烧热了后,我和爸妈就分工合作,各司其职,我妈专门挽条,手沾了油后就一直坐在盆边,不再去这里一把那里一把的,一会儿拿筷子,一会又去弄火钳,弄得手上又是油又是灰的,她说进嘴的东西就得搞干净,“眼不见为净”那是哄人的,买的人没看到,老天爷望了得。妈妈挽的条每一卷都差不多大,一斤大概七八卷,她说挽太大了看起来蠢,别人买去不方便分,一扯稀稀散,太小了又显得太小气,不好看。她先从盆里把面条拉起来,一圈圈的缠在左手上,够了圈数就掐断,再把条的两头接好隐藏在里面,用两支手慢慢的抻,形成一个框架,这步用力要巧妙、均匀,一不小心很容易就会弄断了,抻到面条的框够长了,就递到锅边给我散条。
我把筷子沿着她的手,从面条框架的中间伸进去,接住两头,撑直先直接浸在热油里,这时候两支手要稍微带着拉一下,边拉边抖,同时两支手里的筷子还要跟着轻轻的转动,要注意让每一根面条都是散开的,不粘连;看到锅里的面条变得稍微能直的时候,就把一支手的筷子放在下面不动,用另一支手的筷子把面条斜弯过来,对齐压住下面的条,炸至定型了,再把两支筷子慢慢的抽出来,轻轻的翻动,直到两边都炸成金黄色。这个弯的过程太早了面是软的,炸出来的馓子条不直,太晚过头了又太硬,难定型。散条虽说在油锅边上站着,手和身上是暖的,但以前的土灶外边都是冷冰冰的,在灶后面站几个小时,脚冻得就像狗啃了似的疼。
烧火和捡馓子就是我爸的工作了,捡馓子容易,只要把炸好的馓子沥干净油,整齐的竖着摆在簸箕里就行了。但要把火烧好就不是那么简单,火太大了,油温太高,锅里的条没等到完全散开就硬了,不好弯;火太小了,油温不够,馓子条上的小泡泡就炸不出来,馓子就有点硬硬的,不酥脆,所以还得注意锅里的情况,随时添柴减柴。


等一盆面的馓子炸完,就到深夜了,清油锅、搞卫生一般都是我爸的工作,我得帮妈妈把簸箕里的馓子捡到铺好了尼龙布的箩筐里,绑紧尼龙布免得第二天去卖的时候回了潮。
妈妈边小心翼翼的捡着馓子,边教导着我说:馓子是个贵东西,平时没事谁舍得买来吃着玩呢?一般都是给出嫁了的姑娘头一年送年礼的,所以做得一定要过讲,不能让人家姑娘拿去婆家被婆家人道论,做生意宁丢手艺,不能丢了门头。
等馓子捡完了,簸箕里剩下的一些断了的馓子末儿,妈妈才舍得留给我们尝尝。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时看着还不够塞牙缝的一点儿末儿,我心里老是希望妈妈第二天的馓子卖不完,能剩一些回来给我们解解馋,可是每次她的馓子还没等挑到街中心,就卖完了,后来熟悉了,很多人都是直接提前来家里预订。
出来打工后,每年回去过年,在家待的时间都很短,就只想安心的陪着父母多玩玩,不想再忙了,可是到了年底,村里有的人家要送年礼,买不到馓子的还是会找妈妈去帮忙炸,她依旧是每天天没亮就出门,夜深了才回来,看到她一回来坐在沙发上就不想动的样子,我不免心疼的埋怨她说也不知道图个啥。她语重心长的说:人一生老长,哪个敢说一辈子不求人呢?一湾之下,都有求别人帮忙的时候,能帮得上忙的就得尽量帮。
时间过得飞快,爸妈都老了,现在回老家偶尔想吃油货都是去街上买,但每次买回来的好像都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才明白妈妈的味道早已深深印入了脑海,是永远不可代替的。
作者:明天更好

五岳山下
分享五岳山周边宣化店、丰店、黄站、定远、卡房、苏河等地风情民俗,邮箱:dwxhgzh@163.com。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