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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聋哑盲这些不幸的残疾群体中,盲人应该讲是最不幸的人。而在民国时期,盲人的命运就更加悲惨。民国时期,不是像现在有这么多的社会福利机构帮助盲人,盲人只能自谋生路。不过,在当时这么贫穷落后的社会背景下,正常人都难以为生盲人要搵两餐更是难上加难,事实上盲人成了当时社会和家庭的沉重包袱。所以,那时候,天生的盲婴被扔入屎坑,后天致残的盲童被遗弃街头的事是屡见不鲜。当时,那些老百姓说,宁要钟无艳,莫生盲眼妹!这个也都是当时老百姓真实心态的写照。
盲人,在北方不管男女都统称为瞎子,而广州人的称呼就有所区分,男的盲人通常叫盲公,女的盲人叫盲妹,如果上年纪的就叫盲婆。实际上,这样称呼并非贬意,只是民间习惯而已。在旧广州,盲公和盲妹谋生的手段有所不同,盲公很大部份靠乞食,做算命佬或者在街边茶楼卖沙榄、南乳肉等小零食。可能很多广州的老街坊还记得,旧时的茶居里经常见到盲公胸前吊一只大布袋,一手撑着盲公竹,一手拿着用旧报纸折成好像雪糕筒形状的纸筒,里面装上十粒八粒用南乳汁来炒到又香又脆的花生米,边走边高声叫卖:南乳肉,粒粒脆的南乳肉。很有意思的是这里叫完,那里马上有茶居阿婶和上一句:凤爪烧买叉烧包,这些叫卖声在喧嚣的茶居里此起彼落,构成一个很有广州地方特色的景象,其实,这种景象一直延续到上世纪六十年代中,也就是文化大革命前还有。当然,在盲公人群中还有小部份有才有艺的,他们在曲艺说唱方面很有造诣,他们不但以此作为谋生手段,而且对广东曲艺的传承和发展作出一定贡献。而他们中当数番禺盲鉴最有代表性了。广东音乐名曲《赛龙夺锦》家喻户晓,传播海内外,而这首名曲就是盲鉴协助番禺沙湾的何柳堂整理创作完成的。
如果讲到盲妹,那更是故事多箩箩。旧时的盲妹除了做些编织一类力所能及的手艺之外,相当一部份盲妹是靠卖艺卖唱兼卖身维持生活的。当时的人称这类盲妹叫做“瞽姬”,有尊重些的也叫“师娘”。这些“瞽姬”或“师娘”在清末时期就已经有了,到民国初年这个群体更加发展壮大,以至他们在广州发展到有十几间的堂口,好似清平路陈基的倚兰堂、十八甫曹基的桂兰堂,教育路的绿杨居等,人数最多的时候达到几百人。各堂口基本都是以四至五人为一组,各操扬琴、月琴、胡琴等不同的乐器,由一开眼人负责带路出去演唱。
不过,能够在堂口里捞的盲妹,一般都有一定的基本功,只是各人的功底有深有浅。她们大多掌握不同角色的唱腔,一个人能演唱多个角色,当时她们主要演唱的曲目有《百里奚会妻》、《黛玉葬花》、《辨才识妖》、《六郎罪子》、《弃楚归汉》、《鲁智深出家》、《附荐何文秀》、《雪中贤》等八大名曲,这八大名曲在当时流传之广,影响之深,甚至令到后来研究民国时期粤曲发展史的专家学者们都感到惊讶,所以,有专家学者将粤曲发展的这段时期称为“师娘时期”。时至今日,我们看到许多的现代失明艺人还经常演唱这八大传统名曲。
这张唱片是当年美国胜利唱机公司录制的一张黑胶唱片。它的演唱者是当时著名瞽姬桂妹。当年唱片一推出即空前热买,风靡一时,而当时桂妹受追捧程度真是不亚于现在的红歌星张惠妹!据说,1927年初夏的一日,桂妹在广州第十甫嘉禾茶室作结束“瞽姬”生涯的最后一场告别演唱,当她最后唱完她的首本名曲《鸡鸣狗盗》后,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同时全场的听众不约而同的高叫:桂妹不要走!桂妹不要走!桂妹抚琴鞠躬十几次均难罢场,最后桂妹只好向听众应承继续她的演唱生涯,一直从盲妹唱到盲婆。
不过,不管是桂妹也好或其它盲妹也好,人们听到的是她们声情并茂委婉动听的歌声,但人们又有几何看到盲妹的眼泪呢?事实上,正如盲妹所唱的一样,她们是有泪往心里流,往事不堪回首。的确,盲妹身后的辛酸故事更令人唏嘘和同情。
旧时,先天或后天的盲女婴通常会被遗弃街头,那时候广州的街头巷尾经常会看到弃婴,这些弃婴有些被冻死、饿死,有些被流浪狗活活咬死,算好运的就是被人捡回去收养。当时,有一班人是专门出来捡盲婴的,而这些捡盲婴的人大多是瞽姬堂口的妇人,她们将弃婴捡回去养大,到十岁左右开始教她们弹琴唱曲,日后成为摇钱树,而在弃婴中,有个别是双目健全的,堂口妇人同样养到十岁后教其弹琴唱曲,不过,一但技艺上手,丧尽天良的妇人就会用剪刀将她们的眼珠一一刺破,人为致残!其景其状惨不忍睹!
当然,也有些是由父母亲将自己的盲女送来堂口学艺谋生的。遇到这种情况,盲妹的父母亲和堂口老板,也就是日后所谓养母双方要订立字据,字据的内容主要:一是说明营生、婚姻等一概由养母负责,与亲生父母亲无涉;但到盲妹十八岁,可以任由人迎娶,不过要支付堂口一笔费用,叫退身费。二是如不幸死亡,各安天命,不得追究;三是中途亲生父母亲可以将盲妹领回,但需向养母赔偿费用等等。然后,养母给盲妹的亲生父母封回一包十元的利是,实际上这个就是盲妹的卖身钱。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一个当时仍健在的倚兰堂瞽姬,名叫温丽容的老人叙述过她和她的姐妹们在倚兰堂的经历。按温丽容自述,她六岁时一次病后失明,1911年七岁的时候被倚兰堂收养,当时倚兰堂是广州最大的堂口,它的老板是一个九十岁的盲婆名叫雪姬,雪姬手下有几个收养人,温丽容的收养人也就是养母名叫润乔,也是一个盲妹,温丽容称润乔为师母。开始教授曲艺的当天,堂口要举行拜神、拜师仪式,这种仪式叫作“开山”,“开山”后师母封回一封“利是”给温丽容,然后饮酒食肉,庆贺一番。当时只有七岁的温丽容,童心未泯只觉得很好玩。但接下来就不是这么好玩了,为了尽快让温丽容出来卖艺,润乔对她的管教是非常严格的,每天天蒙蒙光,温丽容就要起床做家务及念曲白,由于对词句完全不明白其中意思,所以温丽容只有死背硬记。而且盲人教盲人也只能靠口述,耳听、心记、手摸,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每到了中午,师母要午休,温丽容还要替她捶腿捶背,最惨不过的是师母稍有不顺意,即毒骂、痛打、罚跪、剥光猪,不准吃饭。
就是这样日复一日,五年后,温丽容学成满师,和其它姐妹一起开始跟师母出外卖艺。但其实这个是另一种辛酸经历的开始。瞽姬们活动的场所主要有三个:一个是茶楼、烟馆、赌馆;另一个是街头和人多的公共场所;还有一个就是私家堂会、私伙局。当时倚兰堂的瞽姬出街是颇为讲究的,温丽容和姐妹们个个绫罗绸缎,穿金戴银,并由轿夫接送。当然,这些都不是盲妹们的家档,而是堂口的行头而已。盲妹出去演唱时如果遇着好点的听客可能会打赏几个钱,如果遇着些淫虫,又揽又摸是家常便饭,盲妹们也只能默默忍受,或者叫做无眼看!而收工回来所有得到的钱,那怕一个斗令都要上交给师母,然后再由师母按自己的喜恶分些零用钱给各人。这些零用钱盲妹们还要积攒起来买些胭脂水粉等用来装身。因为她们也心知肚明,为了生存,堂口与堂口之间,瞽姬与瞽姬之间激烈竞争是再所难免,同时,瞽姬们还要与开眼的“琵琶仔”争市场,所谓“琵琶仔”是旧时广州人指那些在妓院快成年但仍是处女,只出来卖艺而不接客人的女仔,这些女仔的存在,的确对瞽姬们的生存空间是一个很大威胁,因为这些女仔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好在这些所谓的琵琶仔人数并不是很多。当时卖艺的人通常把有人请去唱私家堂会作为一种荣耀。
但是,对于盲妹来说,遇着去唱私家堂会,好多时就是盲妹的恶梦。按温丽容讲述,当时河南地有个叫伍老爷的有钱佬,一把年纪却是个衣冠禽兽,他特别中意点盲妹去他府上唱曲,唱至深夜,乘机奸淫。倚兰堂很多姐妹都被他奸污过。更惨的是被他奸污后的盲妹三更半夜被一脚踢出门,对于盲妹来讲真是黑上加黑,返归找不到路,想问路又无人问,唯有缩在一二角等天光有行人再问路返归。如果黑夜里撞上个贼,被抢光身上首饰甚至衣服,返归后更遭师母一顿毒打并扣工钱赔偿。所以话,当时的盲妹真是哭都没眼泪!
另外,在倚兰堂的瞽姬是分成几个等级的,好像温丽容一类属色艺兼备算一等,稍逊色些的算二等,色艺均差的就算三等。可怜那些三等盲妹只能靠跑单帮,每天食完晚饭,就要出来在大街小巷企街候客雇唱,接不到生意是不准返归的,所以,大部份三等盲妹只能卖唱兼附送卖身。而胆大些的三等盲妹会到烟馆、赌馆和搬运工窦口搵食,当时那些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而那些烟鬼、赌鬼和酒鬼,也仗着盲妹好欺负,为所欲为。盲妹为了得到少得可怜的报酬只好任由他们摆布,最可恶的是那些烂身烂势的乞儿也来占盲妹的便宜。当时在那些男人中流传这样的市井黑话,叫“炖禾虫”,意思是那些盲妹好似禾虫,样子不好看,但吃起来另有一番味道。
温丽容最后话,在倚兰堂她是最好运的一个,十八岁那年有个男人也就是她后来的丈夫用一千元港币买她退身,她才算得以过回自己的生活。而她很多的姐妹真是无眼看到现在的幸福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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