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广学:黄帝姓氏文化视域下曹魏政权的世系建构

文化   2024-10-07 00:02   湖南  

摘要:由于曹操祖上的微贱与其父曹嵩的身世不明,他亲作《家传》以建构曹魏世系。曹魏政权建构家族世系的主线是从“曹氏族出自邾”“曹叔振铎之后”到“曹氏系世,出自有虞氏”,最终确立虞舜为始祖,是曹丕以后曹魏政权的共识。曹魏政权坚持曹氏“出自有虞氏”,成功地解决了祖上微贱与代汉自立的矛盾,故历史人物舜在代汉的政治变革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意义。曹魏政权确立舜为始祖并大力宣扬“其先出于黄帝”,不仅顺利地实现了代汉的目的,还取得了正统的地位,同时有利于强化中原汉民族与北方少数民族的凝聚力,体现了高超的政治智慧。

顾炎武在《日知录》中论曹魏世系渊源曰:“魏蒋济郊议,称《曹腾碑文》云:‘曹氏族出自邾。’王沈《魏书》云:‘其先出于黄帝。当高阳世,陆终之子曰安,是为曹姓。周武王克殷,封曹侠于邾。至战国,为楚所灭,子孙分流,或家于沛。’而魏武作《家传》,自云‘曹叔振铎之后’。陈思王作《武帝诔》曰:‘于穆武王,胄稷胤周。’则又姬姓之后,以国为氏者矣。及至景初中,明帝从高堂隆议,谓魏为舜后。诏曰:‘曹氏世系,出自有虞氏。今祀圜丘,以始祖帝舜配。’后少帝《禅晋文》,亦称‘我皇祖有虞氏’,则又不知其何所据。”[1]1251-1252顾炎武的质疑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由于祖上的微贱与其父曹嵩的身世不明,曹操亲作《家传》以建构曹氏世系,开启曹魏政权对家族渊源的表面溯源、实则美化的历程。若自《曹腾碑文》论之,曹氏建构家族世系的主线是从“曹氏族出自邾”到“曹叔振铎之后”,再到“曹氏系世,出自有虞氏”,而确立虞舜为始祖,成为曹丕及其之后曹魏政权的共识。曹魏对世系的建构,体现了其以黄帝后裔自居的身份认同。

一、曹操的微贱身世

曹操祖上相当微贱,曾祖曹节为一介平民,高祖以上没世无闻。《三国志·武帝纪》所载曹操家世颇为简略:“汉相国参之后。桓帝世,曹腾为中常侍大长秋,封费亭侯。养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审其生出本末。嵩生太祖。”[2]1裴松之《三国志注》(下文简称“裴注”)引司马彪《续汉书》曰:“腾父节,字元伟,素以仁厚称。……腾字季兴,少除黄门从官。”[2]1后世疑惑兼有争议之处有二:一是自西汉初的曹参至东汉末的曹腾,其间三百多年的历史被一笔带过;二是其父曹嵩来路不明。若以正统眼光视之,曹操身世颇为难堪:就其祖曹腾言之,系阉宦之身;就其父曹嵩言之,系宦官养子;就其本身言之,则为“赘阉遗丑”,且非嫡出。

分析各类文献,汉末陈琳的《为袁绍檄豫州文》最早言及曹操身世:“祖父腾,故中常侍,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父嵩,乞丐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操赘阉遗丑,本无令德,僄狡锋协,好乱乐祸。”[2]197虽极力贬斥曹操身世,但与《武帝纪》所载大体一致。两汉以孝治天下,《孝经》地位尊崇,所谓“汉制使天下诵《孝经》,选吏举孝廉”[3]2051。《孝经·开宗明义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4]2545司马迁罹遭宫刑,痛心疾首曰:“行莫丑于辱先,而诟莫大于宫刑。”[5]2727陈琳以“赘阉遗丑”四字痛骂曹操,可谓毒辣。然而,宦官之身的曹腾对曹氏家族的兴起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建安元年(196年),曹操《上书让封》强调祖父辅佐汉室之功并借以表白忠心:“臣祖父中常侍侯,时但从辇,扶翼左右,既非首谋,又不奋戟,并受爵封,暨臣三叶。”[6]50《三国志·刘晔传》引明帝诏曰:“自我魏室之承天序,既发迹于高皇、太皇帝,而功隆于武皇、文皇帝。”[2]448曹叡大力表彰祖上功烈,以曹腾为曹魏政权的奠基者。太和三年(229年),又采纳司空陈群等议,追封曹腾为高皇[7]1970。

曹腾无后,收养曹嵩为嗣。裴注引《曹瞒传》及郭颁《世语》云:“嵩,夏侯氏之子,夏侯惇之叔父。太祖于惇为从父兄弟。”[2]2曹操父子与夏侯惇关系特殊,相关记载亦透露些许端倪。首先,曹操极其信任夏侯惇。《三国志》夏侯惇本传:“(建安)二十四年,太祖军于摩陂,召惇常与同载,特见亲重,出入卧内,诸将莫得比也。”[2]268“诸将”当包括曹仁等曹氏兄弟。其次,曹丕即王位,“拜惇大将军”[2]268,对其信任有增无减。延康元年(220年),夏侯惇病卒,曹丕素服至邺城东城门发哀。孙盛批评其失礼曰:“在礼,天子哭同姓于宗庙门之外。哭于城门,失其所也。”[2]59孙说本自《左传·襄公十二年》“凡诸侯之丧,异姓临于外,同姓于宗庙,同宗于祖庙,同族于祢庙”[4]1951,孙盛显然视曹氏和夏侯氏为同姓。其后,曹丕“追思惇功,欲使子孙毕侯,分惇邑千户,赐惇七子二孙爵皆关内侯”[2]268。曹丕对夏侯惇族侄夏侯尚亦恩宠有加,尝曰“虽云异姓,其犹骨肉”[2]294,直言曹氏与夏侯氏的特殊关系。再次,陈寿《三国志》以夏侯惇、夏侯渊与曹仁、曹洪、曹休等合撰为《诸夏侯曹传》,将夏侯氏置于曹氏宗亲之前,夏侯惇居传首,应大有深意。

曹嵩身世被有意隐瞒,其因在于过继曹家有违宗法制度。《仪礼·丧服》:“何如而可为之后?同宗则可为之后。何如而可以为人后?支子可也。”[4]1101在宗法制度下过继兄弟之子为嗣实属正常,曹腾若以兄长庶子为嗣,则合乎礼法。诸葛亮早年无子,即以兄长诸葛瑾次子诸葛乔为继子,而并未引起非议[2]931,亦可佐证曹嵩非出自曹氏。先秦尝以“为人后者”与“贲军之将”“亡国之大夫”相提并论,《礼记·射义》:“孔子射于矍相之圃,盖观者如堵墙。射至于司马,使子路执弓矢,出延射曰:‘贲军之将,亡国之大夫,与为人后者不入,其余皆入。’盖去者半,入者半。”[8]2312孙希旦《集解》引刘敞之说为释:“与为人后者,庶子而夺其嫡,则篡其祖也。嫡子而后其族,则轻其亲也。诸父、诸兄、诸弟而后其子兄弟,则乱昭穆也。异姓而后于人,则背其族也。……贲军之将无勇,亡国之大夫不忠,与为人后者不孝。”[9]1441道出宗法社会对“与人后者”的鄙夷。降至北宋,仍对“与人后者”提出明确的要求。张载《经学理窟·丧纪》:“据今之律,五服之内方许为后。”[10]301曹嵩“灵帝时货赂中官及输西园钱一亿万,故位至太尉”[3]2519,结合陈琳所言“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其继嗣曹腾实有贪财之嫌。

曹操的《善哉行·其二》云:“自惜身薄祜,夙贱罹孤苦。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语。”[6]10也透露出身世的点滴信息。所言“孤苦”,实系幼年丧母。《礼纬·含文嘉》曰:“嫡长称伯,庶长称孟。”[11]505《白虎通义·姓名》曰:“嫡长称伯,伯禽是也。庶长称孟,鲁大夫孟氏是也。”[12]416据曹操字“孟德”推断,其当系庶出。“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语”,言生母早逝而无“三徙”之教,又因庶出而不被父重视。因缺乏正常关爱与严格管教,致使少年曹操养成了放荡不羁、狡黠多变的性格。《武帝纪》记载:“太祖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2]2裴注引《曹瞒传》亦曰:“太祖少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2]2曹操的身世也是其在婚姻、用人以及立嫡等方面,不拘泥于正统道德观念的重要原因。

二、曹操自称黄帝嫡系后裔姬姓之后

《礼记·王制》:“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太祖之庙而五。”[8]516随着曹操军事实力的强大与政治地位的提升,特别是建安十八年(213年)五月,曹操加封魏公;七月,“建魏社稷宗庙”[2]42,则必然要直面曹氏世系问题。张作耀指出:“东汉末年,重视门第的风气已很盛行。曹操虽然讨厌重门第轻才干的风气,但他为了政治上的需要,不得不想方设法提高自己的身世。他的办法主要为两点:一是避谈本支,二是挂靠前贤。”[13]31其《家传》云“曹叔振铎之后”[2]455,就是挂靠前贤之举。

据《史记·管蔡世家》,曹叔振铎系文王之子、武王同母六弟:“武王已克殷纣,平天下,封功臣昆弟。……封叔振铎于曹。……曹叔振铎,有后为曹。”[14]1563-1570曹操《家传》盖抄袭此说,又因忽略先秦姓氏两分的制度而露出破绽。据《周本纪》可知,周始祖后稷,其母姜原本是有邰氏之女,为帝喾元妃。后稷之子不窋,不窋之子鞠,鞠之子公刘,公刘之子庆节,庆节之子皇仆,皇仆之子差弗,差弗之子毁隃,毁隃之子公非,公非之子高圉,高圉之子亚圉,亚圉之子公叔祖类,公叔祖类之子古公亶父,古公之子公季,公季之子昌[14]111-116。《大戴礼记·帝系》:“黄帝产玄嚣,玄嚣产蟜极,蟜极产高辛,是为帝喾。”[15]126据之列出自黄帝至曹叔振铎的世系:

黄帝—玄嚣—蟜极—高辛(帝喾)—后稷—不窋—鞠—公刘—庆节—皇仆—差弗—毁隃—公非—高圉—亚圉—公叔祖类—古公亶父—公季—昌(文王)—曹叔振铎(武王同母六弟)。

曹操祭出黄帝嫡系后裔姬周之后身份,极大地提升了祖上的地位,因而得到曹氏子弟的积极响应。例如,曹植《武帝诔》曰“于穆武皇,胄稷胤周”[16]450,直言其父是后稷的后裔。曹丕代汉,曹植《庆文帝受禅表》(其一)曰“绍先周之旧迹,袭文武之懿德”[16]295,赞颂其兄继承“先祖”周王室业绩、因袭文武美德。不过,《世本·氏姓篇》中“姬姓,黄帝轩辕氏后”下列“曹氏”,“曹叔振铎之后,武王封母弟振铎于曹,后以国为氏”[17]337。曹叔振铎之后,本系姬姓曹氏。邯郸淳《孝女曹娥碑》曰,“孝女曹娥者,上虞曹盱之女也。其先与周同祖,末胄荒沉,爰来适居”[18]114-115。曹娥亦系姬姓曹氏。

三、“曹氏族出自邾”系祝融之后

与曹操宣称“曹叔振铎之后”不同,魏晋学界的主流观点认为“曹氏族出自邾”,当为祝融之后。曹魏名臣蒋济据《曹腾碑文》首倡此说,《三国志·蒋济传》裴注曰:“案蒋济《立郊议》称《曹腾碑文》云‘曹氏族出自邾’,《魏书》述曹氏胤绪亦如之。……寻济难隆,及与尚书缪袭往反,并有理据,文多不载。”[2]455-456蒋济作为人臣,对碑文的内容理应原原本本引述,不会有所妄言。可惜的是,《碑文》早已残缺不全,蒋济的《立郊议》亦已散佚,具体细节不得而知。与之呼应的是王沈的《魏书》,《武帝纪》裴注:“王沈《魏书》曰:其先出于黄帝。当高阳世,陆终之子曰安,是为曹姓。周武王克殷,存先世之后,封曹侠于邾。春秋之世,与于盟会,逮至战国,为楚所灭。子孙分流,或家于沛。汉高祖之起,曹参以功封平阳侯,世袭爵士,绝而复绍,至今适嗣国于容城。”[2]2陈寿《三国志·武帝纪》即采用王沈此说。干宝《搜神记》亦言“魏亦曹姓,皆邾之后”:“宋大夫邢史子臣明于天道,周敬王之三十七年,景公问曰:‘天道其何祥?’对曰:‘后五(十)年五月丁亥,臣将死;死后五年,五月丁卯,吴将亡;亡后五年,君将终;终后四百年,邾王天下。’俄而皆如其言。所云‘邾王天下’者,谓魏之兴也。邾,曹姓,魏亦曹姓,皆邾之后。”[19]113此系建安时期,配合曹氏代汉而兴起的谶纬之言。可见,“曹氏族出自邾”之说颇为盛行。张作耀也认为“王沈《魏书》所记更近事实”[13]33。曹腾碑立于汉桓帝延熹三年(160年)[20]158-159,曹操理当知晓其文。曹植《武帝诔》曰:“先侯佐汉,实惟平阳。功成绩著,德昭二皇。”[16]450“先侯”即指曹参,刘邦称帝后,封曹参平阳侯,“先侯”云云显然与上文“于穆武皇,胄稷胤周”不一。曹植二说兼采,可见对家族渊源的矛盾心理。

《世本·氏姓篇下》曰“曹姓出自安”[17]419,即祝融之后。《史记·楚世家》:“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高阳者,黄帝之孙,昌意之子也。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乱,帝喾使重黎诛之而不尽。帝乃以庚寅日诛重黎,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后,复居火正,为祝融。……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六人……五曰曹姓。”[14]1689-1690据之列出此“曹姓”世系:

黄帝—昌意—高阳(颛顼)—称—卷章—重黎(祝融)

↓弟

吴回(祝融)—陆终—五子曹姓

然而,自曹操以降,曹魏政权逐渐放弃“曹氏族出自邾”的认祖归宗,个中原因主要有四:其一,《曹腾碑文》虽言之凿凿,但未必可信。两汉以降,抬高门第或郡望以谋取政治利益者甚多,“汉时碑文所述氏族之始,多不可据”[1]1251-1252。其二,承认“曹氏族出自邾”,似有蛮夷之嫌。《左传·僖公二十一年》:“邾人灭须句,须句子来奔,因成风也。成风为之言于公曰:‘崇明祀,保小寡,周礼也;蛮夷猾夏,周祸也。若封须句,是崇皞、济而修祀,纾祸也。’”[4]1811以“蛮夷”言邾人。《左传·昭公二十三年》:“晋人使与邾大夫坐,叔孙曰:‘列国之卿当小国之君,固周制也。邾又夷也。’”直言邾为夷。《礼记·檀弓上》:“邾娄复之以矢。”孔颖达疏:“《左氏》直言‘邾’,《公羊》云‘邾娄’者,何休云:‘夷言娄,声相近也。’”[8]253-254亦可佐证邾为蛮夷。王献唐认为:“邾娄为炎帝族名,例与蛮、貊、戎、狄相同,蛮、貊、戎、狄为分名,夷为总名。邾娄与夷一事,故邾娄亦为总名。”[21]85因此,曹魏果断放弃“曹氏族出自邾”的认祖说,可以避开华夷之辩的挑战。其三,为曹氏“出自有虞氏”说让路。既然刘氏宣扬“汉家尧后”并被天下人认可,那么曹魏代汉就必须大力宣扬“始祖帝舜”,下文将展开讨论。其四,则是出于对司马氏家族的戒备与防患。《晋书·宣帝纪》曰:“其先出自帝高阳之子重黎,为夏官祝融。历唐、虞、夏、商,世序其职。及周,以夏官为司马。其后程伯休父,周宣王时,以世官克平徐方,锡以官族,因而为氏。”[22]1司马氏系颛顼、重黎(祝融)后裔,曹魏若坚持“曹氏族出自邾”,则与之同祖无疑。

四、曹丕等宣称“始祖帝舜”与曹魏代汉

曹操之后,曹魏的世系建构以其出于帝舜有虞氏呼声渐响,最终由曹叡颁布诏令确立虞舜为曹氏始祖。明帝景初元年(237年)十月,“营洛阳南委粟山为圜丘”[2]110,诏曰:“盖帝王受命,莫不恭承天地以章神明,尊祀世统以昭功德,故先代之典既著,则禘郊祖宗之制备也。……曹氏系世,出自有虞氏。今祀圜丘,以始祖帝舜配,号圜丘曰皇皇帝天;方丘所祭曰皇皇后地,以舜妃伊氏配。”[2]110据《蒋济传》:“侍中高堂隆论郊祀事,以魏为舜后,推舜配天。济以为舜本姓妫,其苗曰田,非曹之先,著文以追诘隆。”[2]454似乎高堂隆是曹氏“出自有虞氏”说的始作俑者,此说实则源自曹丕、曹植兄弟。黄初元年(220年),曹丕颁布《定服色诏》:“朕承唐、虞之美,至于正朔,当依虞、夏故事。若殊徽号,异器械,制礼乐,易服色,用牲币,自当随土德之数。”[23]155曹植《制命宗圣侯孔羡奉家祀碑》呼应此诏曰:“维黄初元年,大魏受命,胤轩辕之高纵,绍虞氏之遐统,应历数以改物,扬仁风以作教。……煌煌大魏,受命溥将。继体黄虞,含夏苞商。”[16]252-253赞誉曹丕代汉是继承黄帝、虞舜之统绪。《卞太后诔表》又曰:“我皇之生,坤灵是辅。作合于魏,亦光圣武。笃生帝文,绍虞之绪。龙飞紫宸,奄有九土。”[16]465盛赞其母卞太后诞育了兄长曹丕,继承帝舜、代汉称帝。《大戴礼记·帝系》:“黄帝产昌意,昌意产高阳,是为帝颛顼。颛顼产穷蝉,穷蝉产敬康,敬康产句芒,句芒产蟜牛,蟜牛产瞽叟,瞽叟产重华,是为帝舜。”[15]126虞舜虽然出自黄帝,但其后世系妫姓:“妫氏,舜生妫汭,子孙氏焉。”[17]378其后裔并无曹姓或曹氏,较之“曹氏族出自邾”“曹叔振铎之后”二说,曹氏“出自有虞氏”之说尤为无稽之谈。陈寿批评高堂隆曰:“及至必改正朔,俾魏祖虞,所谓意过其通者欤!”[2]719顾炎武则将矛头直指曹叡:“以一代之君,而三易其祖,岂不可笑?”[1]1252二家所论甚是,然而均未认识到曹魏宣称“始祖帝舜”的根本原因在于帝舜这一历史人物,在曹魏代汉的政变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关键意义。

顾颉刚在《阴阳五行说及其理想中的政治制度》中指出:“汉代人的思想的骨干,是阴阳五行。无论在宗教上,在政治上,在学术上,没有不用这套方式的。”[24]1此论是理解曹魏确立“始祖虞舜”的一把钥匙。自庶民刘邦建立西汉政权后,经过朝野的不断建构,形成了“汉家尧后”的共识。董仲舒再传弟子眭孟上书汉昭帝曰:“先师董仲舒有言,虽有继体守文之君,不害圣人之受命。汉家尧后,有传国之运。”[5]3154按此说源于《左传》。鲁文公十年,士会流亡于秦。文公十三年,晋国使魏寿余诈叛,以引诱士会返晋,“秦人归其帑,其处者为刘氏”[4]1852。士会子孙留居秦国者,遂以刘为氏。据《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士会是唐尧后裔刘累之后:“有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能饮食之。夏后嘉之,赐氏曰御龙,以更豕韦之后。龙一雌死,潜醢以食夏后。夏后飨之,既而使求之。惧而迁于鲁县,范氏其后也。”[4]2123《史记·夏本纪》曰:“陶唐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孔甲赐之姓曰御龙氏,受豕韦之后。龙一雌死,以食夏后。夏后使求,惧而迁去。”[14]86至西汉末,刘向明言“汉帝本系,出自唐帝”,《汉书·高帝纪》赞词引其言云:“战国时刘氏自秦获于魏。秦灭魏,迁大梁,都于丰。故周市说雍齿曰:‘丰,故梁徙也。’是以颂高祖云:‘汉帝本系,出自唐帝。降及于周,在秦作刘。涉魏而东,遂为丰公。’”[5]81《高帝纪》曰:“丰公,盖太上皇父。……由是推之,汉承尧运,德祚已盛,断蛇著符,旗帜上赤,协于火德,自然之应,得天统矣。”[5]81-82至此,把刘氏世系完整建构出来:

黄帝—玄嚣—蟜极—高辛(帝喾)—放勋(帝尧)……刘累(御龙氏)—豕韦……杜伯—杜隰叔—士蒍—成伯缺—士会(随武子、范武子)—士雃……丰公—刘太公—刘邦(汉高祖)

顾颉刚在《汉的改德》中曰:“历来的得天下有两条路:一是唐、虞的禅让,二是殷、周的征诛。”[24]64-65无论是商汤伐夏桀,还是武王伐纣,讨伐的对象皆是典型的暴君。建安二十四年(220年),曹操尝曰“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2]53,为曹丕代汉留下伏笔。但是,汉献帝并非昏君或暴君,曹氏代汉不宜采取殷、周征诛,只有效法唐、虞禅让。既然“汉承尧运”“协于火德”(《高帝纪》)[5]82,那么曹氏可以宣称“魏承舜运”“协于土德”:

汉家尧后:帝尧——火德——刘汉

↓禅 ↓相 ↓禅

↓让 ↓生 ↓让

曹氏系世,出自有虞氏:帝舜——土德——曹魏

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曹丕即魏王并改元延康。《礼记·中庸》:“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8]2025不久,天下祥瑞迭出,为代汉大肆造势:三月,黄龙现于谯,《三国志·文帝纪》:“初,汉熹平五年,黄龙见谯,光禄大夫桥玄问太史令单飏:‘此何祥也?’飏曰:‘其国后当有王者兴,不及五十年,亦当复见。天事恒象,此其应也。’内黄殷登默而记之。至四十五年,登尚在。三月,黄龙见谯,登闻之曰:‘单飏之言,其验兹乎!’”[2]58七月,曹丕“军次于谯,大飨六军及谯父老百姓于邑东”[2]61,并免除谯县租税以示尊崇:“先王皆乐其所生,礼不忘其本。谯,霸王之邦,真人本出,其复谯租税二年。”[2]61八月,“石邑县言凤皇集”[2]61。十月,百官纷纷上书劝进代汉,太史丞许芝条陈代汉谶纬曰:“获麟以来七百余年,天之历数将以尽终。帝王之兴,不常一姓。太微中,黄帝坐常明,而赤帝坐常不见,以为黄家兴而赤家衰,凶亡之渐。”[2]64给事中博士苏林、董巴上表劝进:“魏以改制天下,与(时)协矣。颛顼受命,岁在豕韦,卫居其地,亦在豕韦,故《春秋传》曰:‘卫,颛顼之墟也。’今十月斗之建,则颛顼受命之分也,始魏以十月受禅,此同符始祖受命之验也。魏之氏族,出自颛顼,与舜同祖,见于《春秋世家》。舜以土德承尧之火,今魏亦以土德承汉之火,于行运,会于尧舜授受之次。”[2]70此处,又提出颛顼是曹魏始祖。

汉献帝遂效法尧舜禅位于曹丕,册曰:“咨尔魏王: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今王钦承前绪,光于乃德,恢文武之大业,昭尔考之弘烈。皇灵降瑞,人神告徵,诞惟亮采,师锡朕命,佥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逊尔位。”[2]62又册曰:“昔尧以配天之德,秉六合之重,犹睹历运之数,移于有虞,委让帝位,忽如遗迹。今天既讫我汉命,乃眷北顾,帝皇之业,实在大魏。”[2]74曹丕遂以当世帝舜自居:“昔者大舜饭糗茹草,将终身焉,斯则孤之前志也。及至承尧禅,被袗裘,妻二女,若固有之,斯则顺天命也。”[2]74曹丕登坛受禅,祭告昊天上帝曰:“汉历世二十有四,践年四百二十有六,四海困穷,三纲不立,五纬错行,灵祥并见,推术数者,虑之古道,咸以为天之历数,运终兹世,凡诸嘉祥民神之意,比昭有汉数终之极,魏家受命之符。汉主以神器宜授于臣,宪章有虞,致位于丕。”[2]75汉魏政权得以顺利交接,帝舜的角色尤为重要。

不过,曹丕、曹叡父子未曾想到,短短的45年之后,帝舜再次在政权更迭中扮演重要角色。咸熙二年(265年),魏元帝曹奂“禅位于晋嗣王,如汉魏故事”[2]154,诏曰:“咨尔晋王:我皇祖有虞氏诞膺灵运,受终于陶唐,亦以命于有夏。惟三后陟配于天,而咸用光敷圣德。自兹厥后,天又辑大命于汉。火德既衰,乃眷命我高祖。”[22]50谓“皇祖有虞氏”云云,仍以帝舜后裔自居。

五、曹魏宣称“其先出于黄帝”的重要意义

曹魏以帝舜为始祖,虽得以顺利代汉,但颇遭非议。其说主要有二。

其一,非其不合礼制,以蒋济为代表。《蒋济传》裴注:“济亦未能定氏族所出,但谓‘魏非舜后而横祀非族,降黜太祖不配正天,皆为缪妄’。然于时竟莫能正。济又难:郑玄注《祭法》云‘有虞以上尚德,禘郊祖宗,配用有德,自夏已下,稍用其姓氏’。济曰:‘夫虬龙神于獭,獭自祭其先,不祭虬龙也。骐驎白虎仁于豺,豺自祭其先,不祭骐虎也。如玄之说,有虞已上,豺獭之不若邪?臣以为《祭法》所云,见疑学者久矣,郑玄不考正其违而就通其义。’济豺獭之譬,虽似俳谐,然其义旨,有可求焉。”[2]456蒋济的豺獭之喻,指责“魏非舜后而横祀非族”,实为淫祀。《左传·僖公十年》曰:“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4]1801《礼记·曲礼下》曰:“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无福。”[8]204曹魏以虞舜为始祖,有违礼制。裴松之大体赞同蒋济所议。其二,非其名曰禅让实则攘夺,并为后世权臣夺国效尤。赵翼曰:“权臣夺国则名篡弑,常相戒而不敢犯。……至曹魏则既欲移汉之天下,又不肯居篡弑之名,于是假禅让为攘夺。自此例一开,而晋、宋、齐、粱、北齐、后周以及陈、隋皆效之。”[25]143曹丕登基之后的得意忘形,更为后世诟病:“帝升坛礼毕,顾谓群臣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2]75一语撕下了舜、禹受禅的虚伪面纱。

其实,只有正确地认识曹魏代汉,才能客观地评价曹氏的“三易其祖”。朱子彦认为:“曹魏代汉,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成功的禅让,是一次了不起的创举,也是中古史上颇具研究价值的一件大事。”[26]3站在历史的长河中看,曹魏代汉不仅具有坚实的礼学依据,还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与重要的历史启发意义。首先,曹魏代汉是对先秦以来“天下为公”礼学思想的政治实践。《礼记·礼运》:“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郑玄注曰:“公犹共也。禅位授圣,不家之。”[8]874-875《礼记·礼器》:“礼,时为大,顺次之,体次之,宜次之,称次之。尧授舜,舜授禹;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8]960世上最大的礼就是圣人顺应天时受命改制。天子之位的传承不应受制于血缘关系,《吕氏春秋·孟春纪·贵公》明确提出:“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人之天下也。”[27]45汉献帝《退位诏》亦曰:“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魏王。”[2]62即认可曹魏代汉具有礼学的合法性。

其二,曹魏代汉积极的现实意义在于顺应民意,有利于社会矛盾的缓解。杨权认为“汉家尧后”说,“从根本上解决了汉家天子‘绍休圣绪’与‘起于巷闾’的矛盾,从宗法的角度证明了汉家具有绍述圣王治统的天然资格,消弭了人们对其统治的合法性的怀疑,为汉朝以正统王朝出现打下了坚实基础”[28]。而“曹氏系世,出自有虞氏”说,则是对“汉家尧后”的继承,甚至是翻版,同样解决了曹魏祖上微贱与代汉自立的矛盾。更重要的是,曹魏的顺利代汉正体现了人心的向背,所谓“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自桓帝、灵帝以降,宦官专权、外戚干政、党锢之祸、黄巾起义、军阀混战等事件给人民带来了深重灾难。少帝、献帝或被肆意废黜,或被长期挟持,天子沦为强臣篡权夺位之工具,汉室江山已名存实亡。因此,建安二十四年(219年),陈群、桓阶等奏言曹操:“汉自安帝以来,政亡公室,国统数绝。至于今日,唯有名号,尺土一民,皆非汉有。期运久已尽,历数久已终。”[2]52-53而曹操统一北方,抑制豪强,推行屯田,发展生产,使数十年战乱不断的中原地区稳定下来。因此,唐太宗积极肯定曹操的历史功绩:“夫大德曰生,资二仪以成化;大宝曰位,应五运而递昌。……帝以雄武之姿,当艰难之运,栋梁之任,同乎曩时,匡正之功,异于往代。”[29]518曹操心腹夏侯惇亦以功德、民心劝谏曹操称帝:“自古已来,能除民害为百姓所归者,即民主也。今殿下即戎三十余年,功德著于黎庶,为天下所依归,应天顺民,复何疑哉!”[2]53柳宗元论曹魏代汉的意义可谓卓识:“汉之失德久矣,其不系而忘也甚矣。宦、董、袁、陶之贼盈矣。丕之父攘祸以立强,积三十余年,天下之主,曹氏而已,无汉之思也。丕嗣而禅,天下得之以为晚,何以异夫舜、禹之事耶?”[30]556毋庸讳言,曹操父子为了夺取政权,对忠于汉室的政敌屡开杀戒,甚至夷族。然而,“与农民起义相比,禅代更符合中国古代的仁政精神和礼治原则……它将杀戮与流血降到最低限度,仅仅以前朝帝王一姓一族的权力终结,来换取政权的平稳交接”[26]4。曹氏代汉只是上层统治者的内部斗争,并未激起阶级对立或民族矛盾,造成整个社会的动荡并殃及民众。王夫之曰:“以在上之仁而言之,则一姓之兴亡,私也;而生民之生死,公也。”[31]669以此论之,曹魏代汉“公”大于“私”。

其三,曹魏代汉还具有重要的历史启发意义。在如何对待前朝及其废帝刘协的问题上,曹魏政权表现出宏大的政治格局,不但肯定其顺应历史潮流之功,而且自始至终礼敬以刘协为代表的汉室。曹丕禅汉伊始,“以河内之山阳邑万户奉汉帝为山阳公,行汉正朔,以天子之礼郊祭,上书不称臣,京都有事于太庙,致胙”[2]76,并下诏为汉帝置守冢,“朕承符运,受终革命,其敬事山阳公,如舜之宗尧,有始有卒,传之无穷。……其令山阳公,于其国中正朔服色,祭祀礼乐,自如汉典。又为武、昭、宣、明帝置守冢各三百家”[23]163。青龙二年(234年),刘协薨,曹叡“素服发哀”并“追谥山阳公为汉孝献皇帝,葬以汉礼”[2]101-102。曹魏“敬事山阳公,如舜之宗尧”的政治策略,表明其不是以刘汉终结者身份自居,而是以其后继者的面目出现,不仅赢得了天下正统的地位,还体现了对历史传承的自觉。

更重要的是,从先秦以来华夏民族的文化认同与传承的宏观视域看,曹魏关于曹氏世系的建构,无论是《曹腾碑文》的“曹氏族出自邾”,曹操《家传》的“曹叔振铎之后”,还是曹叡《诏令》的“曹氏系世,出自有虞氏”,三者的源头皆是黄帝。换言之,虽然“三易其祖”,但始终坚持“其先出于黄帝”这一根本立场。先有《大戴礼记·五帝德》《帝系》等文献将黄帝塑造为华夏民族的始祖,并由此体现出“天下一家”的民族整体认同观,后有杰出的史学家司马迁完全继承了黄帝的华夏共同始祖形象,并且其通过《五帝本纪》将这一形象固化在宏大的历史叙事之中[32]。因此,曹魏确立帝舜为始祖并大力宣扬“其先出于黄帝”,不仅顺利地实现了代汉的政治目的,还体现出其对先秦以来华夏文明传承的历史自觉。曹魏确立帝舜为始祖在赋予自身天下正统的地位的同时,还有利于强化中原汉民族与北方少数民族的凝聚力,是一种充满智慧的政治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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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陶广学(1976—),男,河南固始人,文学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为中国经学、炎黄学。

引用格式:陶广学.黄帝姓氏文化视域下曹魏政权的世系建构[J].信阳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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