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七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来到父母的坟前,跪着,哭,哭的很伤心。
“叔,我考上了。”
天将黑的时候,那七才回到家。进了门,看见叔叔正坐在院子里低头抽烟,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拿出《录取通知书》说。
叔没说话,却将目光投向刚从屋里出来的婶子。
“没钱!”
婶子夺过《录取通知书》,瞥了一眼,摔在地上,鼻孔里哼了一声,吊着脸子说。
那七弯下腰,双手颤抖着,捡起《录取通知书》,两行泪珠砸在手背上。
那一晚,那七出走了。
本想着打工挣钱,攒学费。一个暑假眼看要过去了,除了在饭馆洗盘子、碗挣下的一千多块钱,在工地干活的工钱,一分没拿到。
后来,在劳务市场,遇到一位面目和善的大姐,说她老板急招人,待遇优厚,管吃管住。挣钱心切的那七,以为遇见了贵人,就兴高采烈地跟着去了。
人啊,走背字,喝口凉水都塞牙。
那曾想,那七被带进了传销窝点。别提挣钱了,饭,都吃不饱,搞不来业绩,不让睡觉不说,还挨揍。
刚进去没几天,那七的《录取通知书》叫人翻走了,并且当着他的面,撕的粉碎。
那七盯着飘飘洒洒的纸屑,血红的眼睛瞪着,脑子里嗡地一声,绝望之极的他,一头撞向那个人……
那七醒来的时候,抬起眼皮的瞬间,看见的是一张精致又惊喜的脸庞。
“孩子,你可算醒了。”
一位中年女人,弯下腰,伸手摸了摸那七的额头,点着头自言自语:醒了,终于醒了。
眼前的女人,看上去有四十几岁,身着朴素,气质却非凡,举手投足,端庄大方,干净利落,谈吐不俗,优雅大气。
那七微闭了眼,想努力地回忆起些什么,可是,再怎么苦搜,脑子仍是一片空白。
“你是被人打了之后,仍到垃圾站旁边的。我开车路过,就把你送来医院了。”
那七听着,泪,默默地淌了下来。
“家里的电话多少?我帮你联系你的父母。他们一定很着急的。”
“我、我没有父母,呜……”
“哦,对不起孩子。”
“七岁那年,父母相继去世。开始跟着奶奶过,后来奶奶也走了,就被叔叔领回了家。
“叔叔怕婶子,不当家。晚上,我睡杂物间,白天,吃左邻右舍的饭……呜……后来上学,是村里人摊钱供的……呜……爹——娘——”
那七边哭边说,女人也跟抹眼泪。
“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上学晚,高中毕业二十一。”
“没参加高考吗?”
一听见高考二字,那七便悲从中来,向女人诉说了自已刚刚经历过的一切。
“苦命的孩子。别怕,出了院,跟姨走。咱再复读一年,明年接着考大学。”
“姨!我一会用辈子报答您的!”
那七不顾伤痛,滑下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二
舒歌是个单身女人,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
凭舒歌的条件:形象佳、学历高、工作嗨,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刚开始,亲朋好友这个劝那个说,再加上父母的催催催,而舒歌呢,从始至终,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我行我素,一笑而过。
可以这样说,包括至亲在内,谁都吃不透舒歌是怎么想的,反而对她产生一种朦胧的神秘感。
天气入深秋,风儿凉习习。
秋叶的颜色一日深似一日,继而由柔软而变得僵硬,在你不经意间,一片片黄叶姗姗飘落,空中的翻转,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谜一样的样子,定格在有心人的眸子里,叫人沉思。
傍晚,舒歌本想着去步行街的尽头,到“乡丝屋"吃碗手幹面,因为那里的味道,总是让她想起远在千里的母亲。
车子徐徐前行,车灯将地面的貌照得一览无余。
车子驶过一处垃圾转运站,速度一下慢了下来。
舒歌的左手,在档杆上停留了片刻,车,便向后方倒去。
“醒醒!你怎么啦?”
车刚停稳,舒歌就急速下车,奔向车的右后方?
这个人就是那七。
大三那年的寒假,那七回到了舒歌身边。
“姨,你看看合不合身。”
那七从背包里拿出一件亮灰色的大衣,笑眯眯地说。
舒歌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
“姨,您怎么啦?”
那七拿着衣服的手,停在半空,疑惑的望着舒歌。
“您怎么啦?姨。”
那七放下手中的衣服,凑近舒歌,侧头看向她。
“七啊,你有个表哥是不是?”
舒歌没动,也没有扭头看那七,声音低沉而严肃。
“没有啊,姨。怎么啦?”
那七看着脸色难看,仿佛憋着愤怒,又极力在克制情绪的舒歌,竟一头雾水。
舒歌没有回应,泪水早已溢出眼眶,一串串的泪珠,叭哒叭哒……泪光中,一个陌生的影子不时浮现着,像是经过剪辑似的画面。
那天,舒歌吃过午饭,关闭了屋子里所有的窗户。没有外面传进来的各种杂音,心情静了。她翻了一下手机,看着那七发来的微信,嘴角扬了杨,脸上露出一抹轻松、愉悦而又满足的浅笑。
“这孩子,懂事。”
舒歌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那七。
“给我买衣服?省了钱,不就亏了自己吗?有那份心就好,干嘛……”
舒歌摇了摇头,责怪的语气中透着幸福的味道。
关掉手机,舒歌正准备起身进卧室休息,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星期天,想补个好睡也不得。"
舒歌停下脚步,迟疑了片刻,回头瞅了一眼门口,继续朝卧室走去。
刚躺下,又坐了起来,侧耳听了一会儿,确认没了动静,心里琢磨着,敲门的人,也许认为没人离开了。这样想着,长长出了口气,随既又躺下。
咚、咚咚……
迷迷糊糊中,舒歌被再次响起的敲门声惊醒。她翻了个身,闭着眼睛趴在枕头上。
咚、咚咚……
舒歌一撩被子,坐了起来,睡意也被惊得没了踪影。
“谁呀?”
“那七。”
“那七?”
“那七的表哥。我是代表家人向您致谢的。”
一听是那七的表哥,舒歌便放松下来。她从猫眼处向外望了望,看见门外的男人,两手还提了东西。
“请进吧。”
舒歌打开门,门口的男人却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您请进。”
舒歌面带笑意,又礼貌地重复一遍。
“哦,是、果真好看!"
男人好像做了个梦突然醒来,连连说着哦哦哦是是是,那双色色的眼睛却从未离开舒歌。
“等等!”
舒歌被男人瞅的心里阵阵发冷,她本能地伸出胳膊挡住门口。正要关门,男人一把将舒歌推倒在门里,闪身进来,将门反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