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打开《素食者》，开篇简介，一句话开宗明义：为了逃避来自丈夫、家庭、社会和人群的暴力，她决定变成一棵树（我不知道纸质版上面有没有这行字，我在“微信读书”上看到的第一页第一句即是）。
妻子英惠个头不高不矮，头发不长不短，泛黄的皮肤上布满了角质，单眼皮，颧骨稍凸。在男主的眼里，之所以跟这样的女人结婚，是因为她没有什么特别的魅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缺点。她平凡，但是，让人觉得舒坦。
男主是什么样呢？二十五岁后小腹就开始隆起，有着再怎么努力也长不出肌肉的纤瘦四肢，还有让他感到自卑短小的男性器官。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妻子面前感觉良好。
英惠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为男主准备一桌有汤、有饭、有鱼的早餐，并且一直从事一份副业贴补家用，结婚前几年，她对这个家是尽心的。
她没啥兴趣爱好，除了看在男主眼里碰都不想碰、枯燥无味的书。
二
“坦白讲，跟这样的女人一起生活一点意思也没有。”男主说得极其坦白，也从不关心她。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一切付出。
早上睡迟了赶不上上班，怪她怎么不叫醒他；柜子里没有熨好的衬衫他对她破口大骂；她为她切冷冻的肉，慢了一点，他骂她磨蹭；她切了手指，并且刀刃也掉了一块渣，他吃到了，气急败坏，出口伤人，却没有关心问她一句“你的手怎样了”；自从在单位换了部门后，他连续好几个月没有十二点之前回家也觉得理所当然；想要讨好上司想要升级的时候，逼迫她跟他去参加上司安排的宴会……
英惠就像一块肉，被这个男人消耗着，鲜血淋漓。
英惠决定不再吃肉，把一切跟肉相关的东西都要扔掉，包括鸡蛋和牛奶，如果有可能，身边这个血肉组成的人，她也想扔掉，因为人会吃人。
读的过程中，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一再浮现在我眼前。原因不同，殊途同归。
三
丈夫如此，家人又怎样呢？
为了调和矛盾，小夫妻一起到刚搬新家的姐姐仁惠家。参加的还有英惠的父母和弟弟弟媳妇。站在男性一方强势的父亲和弟弟，见说不通，父亲甚至打了她，本该同情和帮助她却早已被生活消耗到完全失语的母亲，置身事外的姐夫，同情英惠却又无可奈何的姐姐……
那一刻，英惠如同漂泊在汪洋上的一叶扁舟之中，没有任何的依靠，只会遭遇更多的风暴。
来自亲人的风暴更令人痛彻心扉吧。
写到这儿，想起我前两天在备课孟子的《富贵不能淫》，其中有一句：“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恭必戒，无违夫子！’”
国人几千来都是接受这样的教育，细思极恐，又何等可悲！
韩江的文字，东亚女性阅读起来，更有被一下击中的感觉。
几千来的文化传统，在女性面前，男性一向自我感觉良好，他们是主导者是掌控者，女性要温柔要顺从，掌控者对被掌控者的压榨往往无极限。
四
十多年前，“剩女”一词刚刚盛行那会儿，时不时有男性把“剩女”一词挂在嘴上，这了这事我还在网上跟人吵过架。
也是写了一篇文章，那篇文章的大意是说现在女性成长的速度远远超过了男性，这导致了一些优秀的女性在选择对象的时候宁缺勿滥，主动将自己剩下。
然后有人在文章下面评论说：“主动剩下还不是剩女？”
十多年前，百合网珍爱网刚刚火的时候，我一朋友在婚恋公司工作。婚恋公司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女生交钱比男生交钱多，越是优秀的女性交费越高。反过来，男生如果本人资质差呢，就要交点费，如果资质好呢，不但婚介公司不收他们费用，甚至还会许诺他们以各种好处。
所谓的资质好，就是长得帅，如果还闲，那就更好了，可以随时有空约会各种优质女性。
可怜那些奔着结婚目的下班后精致地化了妆满心欢喜前来赴约的女生！
就像《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中张慧说自己花了一万八去中介相亲，中介公司安排见六个男人，三千块钱开一个盲盒，会开到什么样的男人？
多半是游手好闲，但看上去稍有点姿色的男人！
四
脱口秀演员唐香玉演出中说她有一厉害的三姨，知名媒人，乡村丘比特，所到之处，狗都没有落单的。巅峰时期，给村子里的老赖都说上了媳妇。
唐香玉说自己一直不找对象，很影响三姨的口碑，现在是个男人她就介绍给她的外甥女，既能联系到上海外企的白领，又能给我找镇上二婚养牛的。
跟牛大哥聊了不到半个月，学会了养牛。至于那个上海白领呢？约了能看到东方明珠的饭店吃饭，结果是东方明珠旁边的海底捞，完全看不到东方明珠。吃着吃着，就说要对父母孝顺，他父母都没有吃过海底捞。“好不容易有个男人愿意把心掏给我，居然是孝心。”
《素食者》中英惠的丈夫要求英惠对自己服务周到体贴，一切顺从。唐香玉这刚聊上呢，就希望找一个对自己父母好的。
这些，就是刻在某些东方男性骨子里的东西。
五
同样是脱口秀，来自西安的女演员山河说减肥的话题。
在男生的口中，你这么胖你还吃？你这么胖你居然不减肥？
你减肥，你要是瘦了，我都娶你。
山河的回答很高明：多吃几口，多吃几口。
男性默认女性白瘦才美，并要求你按照他们的标准去打造自己。
“你瘦了，我娶你”，这话的潜台词女生好像就是碗里的菜，不管对方怎么想，他们可以随意挑。
说到这里，想起多年来网上一直有这样一个话题：“你愿意娶林黛玉还是薛宝钗？”我也曾不止一次在一群成功男士的饭局上听到他们说林妹妹那病歪歪小心眼的样子，怎么能娶，要娶就娶薛宝钗。
每当这样的时候，我都不说话，冷眼看看他们哪一个脸大。林妹妹是你们随意选择的吗？林家五代侯爵，林妹妹本人诗书琴棋画样样拿得起，人又聪明机智有趣，要家世有家世，要人品有人品，神仙似的妹妹。
同样，宝钗也非常优秀，同样诗书琴棋画样样拿得起，年纪轻轻就承担起家庭的重任，看透了世间百态，心系着家族的未来。
连曹公都不敢唐突她们。说不爱娶林妹妹要娶宝姐姐的人，也不怕这话闪了舌头。
他们为什么有这样的底气说？骨子里的狂妄自大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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