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安村,李福生是个憨厚老实的汉子。天尚未黑透,他便来到了同村王大力的家中。
一进院,他就忙活起来。五担水接连挑入,水缸瞬间满盈。接着,又将院里的木柴一一劈好,整齐地码放在一处。
干完这些,他才直起身,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拭去额头细密的汗珠。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快去洗洗吧,水凉了就不好了。”是王大力的妻子林秀娘。李福生朝着她憨厚一笑:“知道啦,我这就去。家里的活儿,都交给我吧。”
林秀娘默默转身,走进紧邻厨房的屋子,轻轻掩上房门,坐在桌前,望着桌上那盏油灯出神。窗外的风拂过,油灯的火苗忽闪不定,恰似她此刻复杂的心绪。
平安村的男人们,大多都面临着娶不上媳妇的困境,李福生也不例外,一直是个光棍汉。然而这一回,林秀娘看中了他,想让他来家里“拉帮套”。这是一种无奈之举,却也是为了家庭的延续。
洗净汗渍的李福生换了身干净衣裳,带着皂角的清香,推门走进屋内。林秀娘起身,略显局促地看着他:“你来我家的缘由,你都清楚了吧?”
“清楚。你放心,往后我会努力撑起这个家,好好照顾大力哥。”李福生轻声回应,可声音却有些微微颤抖,他的目光不敢直视林秀娘,眼神慌乱地瞥向屋内的各个角落。
说着,他缓缓靠近林秀娘,每一步都像是带着千钧重负,脚步略显沉重。林秀娘的心跳如鼓,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眼中满是羞愧,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当李福生走到她面前时,她几乎不敢呼吸,脑袋低垂,目光盯着地面,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她全部注意力的东西。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李福生能闻到林秀娘身上淡淡的体香,那香味让他的心跳愈发加快,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充斥着他的全身。
林秀娘则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既有对丈夫的愧疚,又有对眼前这个男人复杂的情感。
当两人最终倒在床边的榻上时,林秀娘紧闭双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的身体僵硬得如同木头。
李福生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停在空中,犹豫了一下才轻轻落在于林秀娘的肩上,那轻微的触碰仿佛带着电流,让两人都微微一颤。
这一晚,李福生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然而这个过程对他们两人来说,满是尴尬、羞愧与不自在交织的复杂情感。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仿佛也在见证着这个特殊而又令人心碎的夜晚。
王大力本是平安村赫赫有名的木匠,手艺精湛,名声远扬,周围村落的人家都喜欢请他做活。靠着这门手艺,一家人的日子虽不富裕,却也过得安稳。
可命运弄人,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降临。在给邻村张员外家盖新屋上梁时,大梁突然松动掉落,王大力躲避不及,被重重砸中腰部,当场昏厥。虽侥幸捡回一条命,却落下了半身不遂的病根,再也无法站立。
从此,家中失去了顶梁柱,日子每况愈下。积蓄很快耗尽,生活变得举步维艰。林秀娘身体柔弱,挑水砍柴之类的重活根本无力承担,每日只能勉强做做饭、照顾一下王大力。
望着空空如也的厨房,一粒米都寻不见,再看看那空空的水缸和仅剩的一根木柴,林秀娘忍不住悲从中来,蹲在院中,掩面痛哭。
屋内的王大力听到妻子的哭声,气得狠狠攥紧拳头,用力捶打着床沿,满心的愤恨与无奈,恨自己无法承担家庭的重担。
屋外,林秀娘收拾好情绪,打了盆水进屋为王大力擦洗。
王大力艰难地开口:“要不,咱们在村里找个合适的人来拉帮套吧?”他实在不想走这一步,可当下的日子实在难以为继。
即便他们夫妻二人能忍饥挨饿,可三岁的儿子王小宝不能啊。一想到儿子,王大力的眼神变得温柔又坚定。
“就这么办吧。这几日,你在村里留意一下,找个心性善良又合你心意的男子。”
林秀娘惊愕地看着他,眼中含泪,拼命摇头:“不,不能这样。”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我不能拖累你一辈子,也不能让你独自承担这个家的压力。”王大力长叹一声,拉过被子蒙住脸。
无奈之下,为了家庭,林秀娘只能按王大力说的去做。她在村里暗中观察、多方打听,最终选定了李福生。她深知李福生心性善良,不会做出伤害王大力的事。
王大力请了族中的长辈,让他们帮忙促成此事。起初,李福生并不愿意。可思来想去,自己辛苦一年到头,却连个媳妇都娶不上,眼瞅着都快三十了,依旧孤身一人。
若是等自己攒够钱再娶媳妇,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而且即便有了钱,也未必有人愿意嫁给他。况且,若没有子嗣,将来又如何面对祖先呢?
考虑良久,李福生同意了,但他提出一个条件:若林秀娘日后为他生了孩子,孩子必须随他姓。王大力和林秀娘都答应了这个要求。
就这样,李福生来到了王大力家,与林秀娘有了夫妻之实。
次日,李福生和林秀娘来到王大力榻前。此时的王大力,因长期卧床,面色苍白,身体虚弱。
“来了咱们家,就是一家人了。在外做事要小心,别像我这样。”王大力咳嗽几声,又道:“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
“大力哥,你放心,我会用心把家撑起来的。”李福生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说些让王大力安心的话。
“行了,你们忙去吧,不用总在这儿照顾我。”王大力低头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自始至终,林秀娘一言未发,默默地带着李福生走出房间。
夜晚,林秀娘照顾好王大力和孩子,待他们睡下后,来到李福生的房间。两人在黑暗中默默相拥,似要将生活的苦难与无奈都宣泄而出。
自此,李福生开始了“拉帮套”的生活。他的到来,让这个家有了明显的变化。王小宝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王大力的面色也有了些许血色。
天气好的时候,李福生会把王大力抱到院子里晒太阳。偶尔,他还会上山碰碰运气,总能猎到几只兔子,为家人改善伙食。林秀娘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一天夜里,李福生起夜,路过王大力的窗前,无意间听到了林秀娘和他的对话。
“秀娘,这些年苦了你了。都怪我没本事,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别说这些了,这年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都在熬着呢。”
“幸好有福生,只是,唉,委屈你了,是我不中用。”王大力满是自责地叹气。
“你和福生好好过,就当我不存在吧。我现在这样,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你别这么说。谁家都有难处,只是咱们家的更艰难些。”
“都会好起来的。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福生也不会。”
听到这里,李福生悄悄离开,未发出一丝声响。
此后,李福生干活越发卖力,家里的伙食越来越好,还盖起了几间青砖房。闲暇时,他到镇上托人做了张摇椅。
天气晴朗时,就把王大力抱到院里,坐在摇椅上晒太阳;阴天时,便把他抱到廊下,坐在摇椅上听风观雨。王大力的日子过得比健康时还要惬意,可这却让他的内心愈发不安。
一日,李福生刚把王大力抱回屋里,放在床上,细心地为他掖好被子,正要转身离开,却被王大力一把拉住手臂。
“福生,你来咱家好些年了,这个家在你的操持下越来越好。”王大力顿了顿,又道:“你有没有想过,和秀娘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他这话有些言不由衷。
“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啊!”李福生轻声说道,“大力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不会有那些事的。”
“不,不,你误会我了。”王大力赶忙解释,“我是想,和秀娘办个和离。以后,你就可以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了。”
王大力的话,让李福生心中泛起波澜。他何尝不想和林秀娘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拥有自己的孩子和家庭。
可看着王大力的状况,他还是摇了摇头:“大力哥,不用改变什么,现在这样挺好。”
王大力有些羞愧,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他让林秀娘请来村长和族老,当着众人的面写下和离书,结束了与林秀娘的夫妻关系,儿子王小宝仍随他。
李福生没想到他真的会这样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沉思片刻后,他当着村长和族老的面承诺:“以后,大力哥就是我的亲兄长,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他饿着。”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于是,李福生将几间砖房隔成两个院子。一个院子住着王大力和王小宝,另一个院子住着他和林秀娘。
虽分了院,但李福生依然如故,挣的钱两边花,自家有的东西,王大力那边也不会少。他对王小宝也关怀备至,把他养得健壮结实。
林秀娘搬到隔壁院子后,没了心理负担,不久便有了身孕。李福生得知后,干活更加拼命,一心操持两家的生计。
没过多久,林秀娘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李福生欣喜若狂。这下,他再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
李福生愈发努力劳作,林秀娘也一如既往地照顾王大力。夫妻二人都将照顾王大力视为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每至傍晚,回到家中,都能听到隔壁院子传来欢快的笑声。那是王小宝抱着弟弟在院里嬉戏玩耍的声音,这笑声,仿佛是对这个特殊家庭的祝福,温暖着每一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