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在军队慰问演出时,台上嚣张得意的“黄世仁”让台下的一位解放军战士怒火中烧,他拉上枪栓要击毙这个“阶级敌人”,还好被人拦了下来。陈强老先生说:“不然的话你们就看不到陈佩斯了!”
此言一出,台下掌声雷动。
当时正是陈佩斯和朱时茂因为春晚小品火遍大江南北的时候。
作为老一代身具革命情怀和浪漫主义的理想者,话剧《白毛女》在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进行了访问演出,恰逢自己的儿子出生,于是陈强老先生便给孩子起名叫“陈布达”,当第二个儿子出生后自然也合理多了,叫“陈佩斯”。
彼时老先生可能未曾料到,有一天,自己在晚会上还要“沾一沾”自己儿子的“光”。
1984年——1998年的这十几年中,陈佩斯和朱时茂这对搭档为中国的小品奉献了无数经典,例如《警察与小偷》《胡椒面》《主角与配角》《姐夫与小舅子》等等。陈佩斯显然也没有意识到他成了中国小品界的先驱,当时赵本山还远没有后来的意气风发,郭冬临还有一些头发,相声这种事在郭德纲没有横空出世前,更多的是起到一种气氛组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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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个喜剧电影系列——“二子”系列。
这个系列主打的是“父子档”,内容不尽相同,女主各有特色,但主角永远是一个看着挺不靠谱其实内心十分有想法,又不甘于沉闷死板的思想机制屡屡碰壁的“社会青年二子”,主角的父亲自然是本文一开始说到的陈强老先生。
除了“二子”系列外,还有一些“独立电影”,比如《京都球侠》《少爷的磨难》《太后吉祥》和《孝子贤孙伺候着》等。
从清末到民国,再到上世纪90年代初,陈佩斯以各种社会小人物的视角,再用喜剧的手法表现出一个个特别平凡却精彩的人物,同后来的国产华语喜剧片相比,他的“二子”系列和其他作品似乎更加专注于真实发生的各类民生问题与社会问题。例如改革开放后曾在北方掀起的短暂的“开店潮”,“二子开店”讲的就是社会闲散人员如何拉起一支小队伍,半哄半骗地让老爹掏出积蓄跟自己一起开店搞出的无厘头故事;《孝子贤孙伺候着》则是围绕着“土葬”还是“火葬”展开的一系列荒唐可笑却必须沉思的观念问题。
今天再去看这些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发生的各种故事,我也会同网友们一起惊叹几件事:
一、陈佩斯年轻时挺壮的;
二、不可以卖萌扮丑也能达到喜剧效果;
三、那时很多配角的演技放在今天都能封神;
四、曾经跟陈佩斯搭档的很多比他辈分更高的老艺术家们,大多数已经不在人世了,比如陈强老先生、比如赵丽蓉老师、比如刘江老师等等。
五、曾经的中国喜剧乃至中国电影,真敢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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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他在1998年于春晚的最后一个小品《王爷与邮差》之后便消失了三年,关于这三年的生活倒是有一些文章说尽其人间不耐和世俗纷扰,如种树、如吃大盆饭、如抱头痛哭等。
这些都是随着2001年他的话剧“托儿”在全国巡演多达120余场后被曝光。换句话说,如果陈佩斯一直沉寂下去,那么这个人无论后来如何消失无踪,大概率地是不会引人关注的。就像2019年《牧马人》这部电影在抖音上火得莫名其妙后,朱时茂和牛犇老师也不见再有新的助力,可见一个人无论曾经如何辉煌过,如果不能“咸鱼翻生”或再创辉煌的话,依旧还是难免被人遗忘。
在小品《主角和配角》里,陈佩斯怼朱时茂说:
“我原本以为像我这模样的才会叛变革命,没想到朱时茂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革命了!”
当时是1990年,国产影视剧依旧有些样板戏的影子,主角人物出场必然能让观众放心,配角人物亮相也能让人心领神会“定是这厮无疑”。
如前所说,今天再看陈佩斯的作品,那种对时事、现象的幽默而辛辣的讽刺,演绎得真实且自然。
现在的人,包括一些行业内的人恐怕很难想象当年国产电影和电视剧的创作自由度以及资金来源,像如今动辄几千万上亿甚至十几亿拍的各种天马行空往往又不讨喜的“阵容”在当年根本无法想象——
比如86版央视《西游记》整个剧组只有一台摄影机,全剧组除了导演和摄影师外都在剧集中扮演过角色,而对于一个专业演员或导演来说,万元及万元以下拍戏总是常规操作,演员的片酬也不多,特效更是一种奢侈品,大家主要还是把精力放在题材和表现形式上,那时大多数文艺工作者都比较单纯,资金来源也比较“干净”,可能也是因为大家都不太富裕,对于演员最好的特殊待遇也只有去前门楼子吃一顿涮羊肉,也可能在当时,“演戏”和“拍戏”并不如今天这般“高大上”,很多今天的“大家”们在回忆时只会吐槽“我最大的不满是为什么港台演员吃的盒饭比我好”这类问题上……
可能正因为如此,那个时候反而容易出一些经典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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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五月,北京喜剧院宣告成立,同年七月开演了陈佩斯的话剧《戏台》,我有幸应邀去看了首演,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当看到已经花甲之年的陈佩斯站在话剧舞台上时,我忽然有些恍惚:
2015年是中国电影票房“赶英超美”的高峰期,喜剧电影在《泰囧》之后一直是唯一还能在银幕上吸引观众的类型片。而在横向的维度中,赵丽蓉老师已仙逝、赵本山寂然无声、沈腾和岳云鹏成了不用竞争的不同类者,依稀可见的只有光了头的郭冬临和同样已经尴尬的冯巩老师。
喜剧成了一种“不敢说奶头乐但确实很‘奶头’的娱乐产品”——说它有罪必然是武断的,但说它升华了什么,不能说绝无仅有,但肯定格局小多了,除了把痴男怨女的狂欢变成眼泪,就是把小人物的逆袭当成了助推剂,似乎奋斗还是那样奋斗,有没有用则不在走出影院的观众们的思考范围内。
此时,陈佩斯的“戏台”依然坚持着他的创作思想:
小舞台,大世界。
用一次演出的意外引发更多的意外,并用这些意外串联成一个时代的缩影。
让人觉得无比真实,又无比沮丧。笑出来之后又莫名觉得想哭。
这该是同为“蝼蚁”者的互通,台上台下共通迸发出的共鸣。
后来陈佩斯又与一些“老人”们开了一档脱口秀叫《想当初》,他的儿子叫陈大愚,也进入了演艺行业,拍了一些网剧,父子俩同当年的“父子俩”一样,但又不像当年一样了。
时代,确实不同了。
那时我还没出生,大闸蟹和甲鱼的价格也便宜。就像这部电影中场景的质感和人物表演的质感一样,朴实且有“货”。这种“加量不加价”的实在居然伴随着陈佩斯走到了现在。
2021年,陈佩斯和陈大愚主演的舞台剧《惊梦》在上海大剧院首演,但这次我没看。
因为疫情影响,人是经不住到处折腾的。而且舞台剧和话剧毕竟不如网络直播看着过瘾,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未必是一种长久的“买卖”。
但就像他当年“批判”朱时茂时说的一样:
“我虽然不是浓眉大眼,但我从来没有叛变过革命。”
也许没有“那三年”,陈佩斯会成为真正的中国华语电影的“喜剧之王”。但后来我想了想,又看了看,当满世界的屎尿屁和热血汉或主动或被动地成为标杆时,也许,就算没有“那三年”,陈佩斯也依然会老去吧?
只有渐行渐远的我们愈发模糊地记得:
匈牙利有个首都叫布达佩斯,中国喜剧电影曾有个演员叫陈佩斯。
颜值力:⭐⭐⭐⭐
国民度:⭐⭐⭐⭐⭐
发展性:⭐⭐⭐⭐⭐
演技水平:⭐⭐⭐⭐⭐
商业价值:⭐⭐⭐⭐⭐
当年那位混不吝的“少爷”确实经历了很多磨难,等他再度回归时,这个世界已经开始陌生了。
当一代“喜剧之王”老去时,我曾怀疑是岁月的编码出了问题,还是记忆出了偏差,在我们的舞台上,是否真的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用市井的眼光注视着时代的变迁。
但他留下的曾经那些作品告诉我:一切都是发生过的。只不过是用戏谑的方式表现出来,才不让我觉得有多么刺激和强烈,只是亲切得如同邻家大爷聊天那样亲切:
“孩子啊,老子当年经历的那些事,都告诉你了。”
也许,陈强老先生,在那一年教陈佩斯演戏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吧?(本次鉴议由“霸道的小汤圆”、“咆哮小短腿”、“要很酷的周周”、“要奶茶不要啵啵”、“小韩有个大梦想”等六位大神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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