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荐 | 致每一位在职场上打拼的“薛宝钗”们

文摘   职场   2024-08-20 09:00   北京  


  

观念无形,却让你挣扎一生

作者:深流


在延绵了几千年的中国封建社会,“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是一代代女子悲惨命运的生动写照。《红楼梦》中,薛宝钗的人生悲剧与爱情悲剧,更足以让后人深思:究竟是什么力量,让她们在命定的人生轨道中,苦苦挣扎一生, 而无法摆脱悲惨的命运?

在薛宝钗生活的年代,所谓“儒家礼教”已成为封建统治者强大的统治工具。礼者,何也?大致说来,礼是社会群体对个人的节制规范。礼,原是人类生存之所需。而儒家礼教,则赋予了女子最高人生信条,即所谓的“三从四德”。

于是,薛宝钗很理智的把自己的一切行为纳入“礼”的范畴,迎合世俗的观点,极力将自己塑造成社会所需要的“淑女”。

然而,纵观薛宝钗性格发展和人生轨迹,在她近乎完美的处世哲学背后,有意无意的弱化和压缩着宝贵的天性;在她的内心深处, 存在着激烈的二重对抗形态。这一切,注定了她无法摆脱、事实上也不可能摆脱的悲惨结局。

诚如沙碧红《无家可归》中所叹:观念无形,却足以让你挣扎一生。


一、近乎完美的处世哲学

无论是在贾母、王夫人的心目中,还是在今人的观念里,薛宝钗的确是个近乎完美的女性形象。她为人处事之圆熟,自控能力之超常,处事如此之练达,令人可敬可爱。后人评价她“深沉人,事事在心,涵养、宽大,为上下人所喜”,可谓一语中的。

在人际关系中,任情、率性、清新是一种美,律己、安详、宽和也是一种美。这两种不同格调的美,是良好天赋与传统的共同产物,但却似乎统统揉合到薛宝钗的性格中去了。她自尊自重,她凭借自尊自重的内心承受着外部世界的冲击,她具有无忧无虑的童心和理智的女性内心的和谐,有着近乎完美的处世哲学。

她的这种处世哲学,体现在她与长辈、与对手、与小人的相处之中。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这种发乎骨肉亲情的孝道总是难以化掉。孔孟提出“无违”“悦亲”孝道,无违者,生前死后都要依礼侍奉父母亲长;悦亲者,时时事事都要让父母高兴。而在《红楼梦》中,似乎只有薛宝钗一人,真正领悟了并实践着孔孟提出的这两种孝道。作为一名后辈,她和母亲撒娇,猜度贾母的爱好,这种“悦亲”的行为包含着无功利的爱心与“有教养”的惯性,无可厚非。

然而,可贵的是她并不盲从,在“呆霸王调情遭苦打”的余波中,面对偏袒儿子执意报复的老娘,宝钗以其惯有的豁达明智,冷静果断的进行了有力的阻谏,化解了一场冲突,还产生了化敌为友的远距离效果。宝钗与长辈相处的胸襟厚度,在此窥见一斑。

有人评林薛时道:“宝钗善柔,黛玉善刚。宝钗用屈,黛玉用直。宝钗徇情,黛玉任性。宝钗作面子,黛玉绝尘埃。宝钗收人心,黛玉信天命。”似乎薛宝钗处处做手脚耍手腕,糊弄了单纯幼稚的林黛玉。事实上,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林黛玉一直视薛宝钗为“对手”和“假想敌”,薛宝钗则身不由己的面临一连串唇枪舌战的袭击,而她却“浑然不觉”。多么可爱可贵“浑然不觉”的境界!这是一种博大恢弘的胸襟和人格力量。她退避礼让,宁肯装聋作哑,宁肯小事糊涂,“兰言解疑癖”足见其肝胆相照的善心与气量。这种与“对手”相处之胸襟气度,足以让许多自诩为“君子”的人汗颜。

在与“小人”的相处中,薛宝钗对其采用了不远不近,不亲不疏,不冷不热的态度,不排斥,不歧视,体谅包容,一视同仁。她对贾环的态度,与王熙凤的鄙视,贾宝玉的疏淡,贾探春的冷峻,小丫头的厌恶相比,更显得难能可贵。在与“刁妇”夏金桂的交往中,更能安闲自若,居高临下,如入无人之境。她对夏金桂后发制人,速战速决,不拖泥带水,真真是容忍不失刚正,忍让不失尊严,进退适度,绵里藏针,恰到好处。

安详不是独立人格与浮美个性的迷失,恰恰相反,它是舍弃了骄姿放纵,却找回了一个自尊、自信、自重的自我。薛宝钗的性格中就包含着这种安详的美。这种近乎完美的处世哲学,令她在这种林黛玉看来“风霜刀剑严相逼”的境遇之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二、人性无意识的弱化和压缩

然而,有着“近乎完美的处世哲学”的薛宝钗,却遭到了批评家的非难。有文章认定她虚伪、奸猾、残忍,是“女政客”、“女中曹操”、“封建礼教的卫道士”。视其原因,无非她屡以宝玉所谓的“混帐话”规劝他最具代表性。可是,我们何必用要求今人的标准,去苛求一位封建时代的少女呢?

但这种完美的背后,的确包含着诸多的缺憾,包含着自知不自知的做作。追根溯源,如同《西游记》中石猴出世后便有了约束他随心所欲的紧箍咒一样,薛宝钗也有与她形影不离的“紧箍咒”——封建礼教。

在薛宝钗生活的时代,封建礼教已成为强大的统治工具。在强大的传统面前,任何人都难免受到扭曲。薛宝钗,这种满腹经纶的女子,扭曲得更为严重。她完美性格的另一面,自然包含着诸多愚昧的虔诚。她的性格史,是独立人格逐渐弱化、压缩人格逐渐形成的历史。

有后人叹道,薛宝钗小小年纪,竟如此这般的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进退适度,真让人大开眼界!不似史湘云,吃鹿肉,划酒拳,口吐珠玑,醉卧花裀,真真是“真名士自风流,惟大英豪能本色”!那种无所顾忌的反传统精神,是独立人性的自然流露,是对传统封建礼教的叛逆。

而对于宝钗,无论是自知和不自知,是清醒的无可奈何,还是盲目的五体投地,她毕竟失去了许多童心,许多活力,许多自由,许多精神上行为上受制于传统风习和世俗偏见的自发自然的纯美个性。强加在她身上的自我控制行为,扼杀了她的天性,窒息了她的活力。

然而薛宝钗的特点在于理智的把自己的一切行为都纳入了“礼”的规范之内,自觉地奉行传统和社会为女子立下的规矩。她平时言行谨慎,关键时刻“不干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明哲保身之极至。与人相处,既不无情翻脸,也难真情交心,一切都是那么玲珑得体,那么豁达大度。她常常规劝宝玉,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搞得宝玉批评她“沽名钓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她以礼规劝黛玉,这纺针织线才是本分。从某种意义上讲,宝钗很大程度上已成为社会伦理的符号,用礼克制自己的她的真实人性已经扭曲异化了。

言既至此,我们可以回头重新审视后人的批判的宝钗之“虚伪、奸猾、残忍”。与其责备宝钗,倒更应把锋芒指向传统的礼教,它才是本源的“伪”——对自然人性的改造、重铸、扭曲。在薛宝钗接受礼的规范之后,无论如何委曲求全明哲保身,也丝毫掩盖不了“礼”的反人性本质。

所以有人如此评价宝钗:可敬可爱又可畏,老练处似乎无情。




三、性格内部不自知的二重对抗形态

薛宝钗将“礼”作为最高的原则,在实际应用中很难两全其美,有时反而体现出她的虚伪与奸诈,体现出她的城府与心机,正如湘云曾说:“这宝姐姐也忒矫揉造作了”。她为亲姨妈开脱逼金钏投井的罪责,在滴翠亭的金蝉脱壳之计,无一不引起许多评论者的抨击。在她的性格内部,有着她不自知的二重对抗形态。

这种矛盾对抗形态,首先表现在她对宝玉的感情上。

薛宝钗起初也曾有过真率无忌的情感和个性的自然流露。她连续对怡红院进行不合礼仪常规的造访,惹得晴雯抱怨,黛玉伤感;明知有嫌却又避嫌地笼上了红麝品来引起宝玉的注意(须知她平日从不佩带首饰和点饰物);去怡红院探病送药时流露出由衷痛惜之情和羞怯之态。这一切,均源于一种自然萌发的包含着亲情友情和朦胧清新的爱情在内的大杂烩感情,合乎人之常情。无论她如何压抑自我,也不免有一丝童心,有一份纯真,并会任凭这种真情实感自发地流露出来。而纵观薛宝钗的性格发展史,这种流露,多多少少让人感到遗憾。

在宝钗的诗中,这种矛盾的对抗形态,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大观园诗社的每次聚会,客观上都是一次才学识的竞赛。口头上崇尚古训“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宝钗,更是将自己的才华以含蓄的形式持续地顽强地表现出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表现了按捺不住的强烈的自我表现欲望,似乎寄人篱下于无可奈何的悲凉中,又有着不甘没落的执着,有着不颓废不萎靡的心态和偶一闪现的坚忍弘毅自信自强的内质。“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里黄”,这种咄咄逼人的诗句,似乎又在发泄她潜在的愤懑;她作牡丹之咏,赞曰“任是无情也动人”,似有喜迎上意,又多富贵气。而这一切,又与她所奉行的礼教如此的格格不入!



四、无法摆脱的人生悲剧与爱情悲剧

如果说传统的礼教影响了薛宝钗复杂矛盾性格的发展与形成,那么,木石前盟的传说,金玉良缘的设计,注定了她一生这出无法摆脱的爱情悲剧。

无庸讳言,木石前盟优于金玉良缘。前者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情爱(正如宝玉第一次见黛玉时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宝黛的爱情是爱心的感应,真情的契合,而后者,则带有宿命色彩和人工痕迹,是传统风习的反映。宝钗理想中的男性青年,应走“读书明理,辅国治民”的科举之路。她对有出众仪表才华的宝玉有着无不眷念的心理,同时,作为一个有独特价值观的女中豪杰,她又对宝玉充满着恨铁不成钢的缺憾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宝玉、黛玉因价值观的吻合产生了纯真、专一、执著、缠绵的爱情,而宝玉、宝钗之间价值观的分歧注定了他们之间感情的分道扬镳。

于是,她退出了不自觉卷入的三人感情的漩涡,坦然的认同了二玉的恋情。她可能爱过,但不夺人之爱,何况并非心神相通之爱。

可悲的是,她无法违背母亲之命,不能摆脱她所恪守的原则。当一边是“香魂一缕随风散”,一边是婚乐悠扬之时,林黛玉的爱情悲剧获得了永恒,而薛宝钗的婚姻却罩上了一层阴影。面对业已被抄、日益衰落的贾府,面对性情失常的宝玉,她只有承受,只有委屈,只有痛苦。她自觉地以“天理”抑制着“人欲”,竭力维持这无爱的婚姻。宝玉“悬崖撒手”遁身佛门,去天国找寻心灵的慰安,这对于无爱的婚姻又是雪上加霜。

当《牡丹亭》中杜丽娘实现了自己的爱情愿望之后,也许那种追求时的精神闪光在传统女子的规范之中已销声匿迹。这种“以情反理”的叛逆精神恰恰是宝钗所无法具备的。在她的婚姻事件中,她是一个被动的被扭曲的可悲角色。

也许,当她做了宝二奶奶之后,会有一番作为。她会按照自己的理想来整顿家庭,使之中兴起来,延续下去。但即使如此,宝玉出走以后,她还剩下什么呢?还不是成了李纨第二?

究其根源,她还是犯了小事精明大事糊涂的毛病,她被传统禁锢得失去了自我。她成了“礼”的殉葬品。


翻开人类历史,我们得知,女性艰难的人生过程是这样的:女神、女奴、女性:

——女神时代,女性是人类的女神,那神圣的光环闪射着野性的光芒;

——女奴时代,女性沦为人类的奴隶,是女性历史上最悲惨的时期;

——女性时代,女性将真正迎来人的时代,将成为真正的女性,那大红的帆船早已启航。

而薛宝钗所处的封建社会,正是女性不属于自己的“男权时代”。她的地位和价值,在男权眼中,在世俗的安排下,已成为固定的模式。三从四德,也不知是法学家,是统治者,是社会,将这种模式上升为最高原则。

这种礼教,这种原则,这种观念,足以让一代代女子挣扎一生,却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无法摆脱命定的悲剧。

或许,这正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悲剧根源之所在。


(本文完)





喜欢本文请【点赞+分享+在看】

您的鼓励是深流原创的动力!

职场写作
交流写作理念,传递写作技巧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