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男读史前神话
——永远的小学生，私淑弟子刘兴诗
我是学习地质的，懂什么史前神话啊，只不过是爱好而已，尝试把一些史前时期的神话和古气候环境对比，做一个小小的尝试而已。综观史前时期的神话和古气候环境相应，大略可以划分为几个阶段，逐一对比，基本上可以全然相互符合。于是就尝试以中国史前神话为线索，适当结合世界其他地区的神话一一代入古气候环境，尝试写了这本小书。对繁琐的文史考证那一套，我们是外行。外行就说外行话，也说我们自己专业的内行话。说得对不对，敬请大家批评指正，谢谢！ 1952年，在北大的时候，大胆向张正烺先生请教一个史前神话问题。张先生问了我的宿舍，叫我先去上课，晚些时候回答我。晚间返回寝室，十分惊奇瞧见我的桌子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中式信封。张先生竟用毛笔正楷书写，一笔不苟抄录一段史前神话资料。下面落款居然是“弟张正烺”。这样鼎鼎大名的先生，居然对一个学生自称为弟。使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同学们也无限惊奇。可敬的张先生已经作古。借这个机会，把这一段“小事”写出来，作为对老师的永远纪念和怀恋，也是鼓舞自己努力学习的动力。可惜珍藏多年的这封信，在“文革”抄家散失，实在痛惜不已。史前神话从某种角度来说，可以认为是人类早期的蒙昧历史的一部分。虽然其中有不少神秘的因素，可是拨开云雾，还是可以探索到一些真相，值得进一步研究。对史前神话的研究，决不能停留在一般的故事本身。采取神秘主义的态度，认为神话宣叙的都完全正确。甚至以正史对待，当成是真实不移的历史。谁敢说半个不字，那就是离经叛道。轻者，鼻孔里哼一声，不屑与你讨论。重者，那就如丧考妣，必须大加讨伐了。我们也不能从另一个极端，采取虚无主义的态度，认为神话统统都是胡编乱造，一掌推开予以完全否定。传说时代就是传说时代，传说不能代替真实的历史。可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不能抛弃的时代，不能忽略的一个古老时代。传说时代没有文字记载，怎么探讨这些神秘兮兮的传说呢？严肃的现代科学工作者的任务，应该由表及里，去伪存真。透过其中一些怪诞荒唐的故事外衣，深入发掘它们的内涵，所传达的遥远科学信息，把神话学的研究带进一条崭新的科学化的道路。作为第四纪古环境学，甚至史前历史学的一个重要补充，这才是应有的态度。道理很简单，许多流传广泛的史前神话，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有一定的真实来源。说得更加清楚些，这可以理解是有文字记载以前，一页页具有重要价值的口述历史，可以向我们提供许多珍贵的远古记忆。使用科学的手段，经过仔细研究分析，进一步恢复当时的情况。那是我们的老祖宗，面对许许多多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编造一些想象中的故事，把这些珍贵的见闻传留下来。最早的原始祖先没有文字，这么一代代口口相传，应该算是极致珍贵的原始口述史，绝非荒诞无稽的玩意儿。刑警破案也不放过一切值得注意的疑点，我们研究往古的老祖宗历史，难道能够轻易放弃这些珍贵的史前神话，这些被忘却的历史片段吗？天文学家们正通过无数射电望远镜联网，以及别的先进手段，日夜不息监听着外太空的信息。同样不放过任何疑点，企图从中分析出一些有用的资料。那一双双原始的眼睛，似乎正隔着时间的迷雾，紧紧盯着我们。嘴里叽哩哇啦的，想对我们诉说什么。神化了，也就僵化了、歪曲了，无法解读那个遥远时代传递过来的宝贵信息。统统置之不理，认为这完全不值一提。急死了远隔在时间迷雾的那边，叽哩哇啦的，想对我们诉说当时情况的老祖宗们。左也不对，右也不对，那就让我们像科学侦探一样，抓住一个个神秘兮兮的史前神话，认真验明它们的正身吧！听呀！原始的祖先透过时间的迷雾，正在向我们娓娓叙述一个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时代。开始动手吧！让我们一起翻开一篇篇史前神话，用科学的眼光，仔细探讨其中的珍贵信息，揭示隐藏在其中，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远古历史秘密吧！那总不能是动物状态萌生的，得要当时的人们有自己的认识吧。人类出现在地质历史的最后一个篇章，大致开始于两三百万年前的第四纪期间。所以第四纪又可以称为“人类的世纪”“灵生代”。这样称呼它，一点也不错。从具有45多亿年，漫长的整个地球历史来看，区区两三百万年的第四纪何足道哉，短暂得几乎可以不计。从元古代晚期的震旦纪，具有6亿到7亿年的生命历史来看，短短的第四纪也非常短暂。可是对人类来说，这就是所有的一切了。如果在这区区空间内有神诞生，是不是也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呵呵呵，何来造物者？那不过是宇宙运行，浩渺大自然自己。大自然造人，人造神，自己骗自己，还似乎真有那么一回事呢。第四纪包括早更新世、中更新世、晚更新世和一万年以来的全新世几个阶段。前面几个阶段的古人类还处在懵懵懂懂的原始人阶段，压根儿就谈不上产生神话的问题。现在我们要研究史前神话的起源，就抓住它的这个最新阶段，仔细寻觅可靠的线索吧。这不是我们见过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不是听说过的曾祖父、高曾祖父，任何一个可以记忆和认知的时代。我在这里所说的转化，毫无任何生物学的意义，请不必从严格的生物科学的角度予以审视。一些动物对自身的生活环境也有一些认识，否则在严酷的大自然环境中，怎么能求得生存。仅仅有一些动物式的认识还不够，还必须上升到更加深刻的层次，足以萌发到可以编造故事的水平才成。那不仅需要记忆和对环境的初步认识，还得要有一定的思考能力，能够进一步编造出故事才成。刚刚学会直立行走，对周围生活环境有了认识，最早的原始人可以吗？那总得要有自己对包括天地万物，周围的一切，具有与动物和早期动物式的原始人不同，更加深刻的认识吧。那是没有文字记载的史前时代。原始先民对一些不可理解的自然现象，作出自己的解释。其中一些具有真实的背景，绝对不是无稽之谈。这样的神话故事中，包含了许多非常重要的古气候和古地理环境的重要信息。这才是史前神话的真髓，值得探讨的内容。当然啰，也有一些后来人们从自己的想象，编造的一些牵强附会的故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在认真的论范围内。综观史前时期的神话，和古气候环境相应，大略可以划分为几个阶段。把这些故事所反映的特征，和相关的地质时代逐一对比，全然相互符合。试以中国史前神话为线索，适当结合世界其他地区的神话，讨论这个问题。 那应该是我们的古代祖先对周围自然环境，有了一些认识的阶段开始。介于人猿之间的“初人”阶段，被认为是人类共同的老祖母，那个有名的东非“露西少女”，肯定还没有这样的认识。咱们中国境内的元谋人、北京人，以及后继的丁村人、柳江人，混混沌沌过日子，也不会有这样的认识。这些列举的古人类发展阶段，相当于原始群初期和中期。其生活方式虽然脱离并超乎野生猿类，其实水平极其低下，不过在天地间苟且偷生而已。这些处于原始群阶段的原始人类，也绝对不可能萌发什么神话故事。暂时不能从古人类发展系列本身追查，就让我们换一个角度，从已知的神话故事里寻找一些端倪吧。仔细研究世界所有民族的史前神话。最早的神话无疑就是“开天辟地”和“人类起源”，也就是造人的故事，这两个万物之宗的最基本问题。以中国而言，那就是尽人皆晓的“盘古开天地”“女娲补天”的传说了。几百万年前，从猿到人的第一阶段，人类刚刚诞生的时候，不可能认识周围的世界，当然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开天辟地，以及人类自身来历的神话。必须在认知水平提高到一定的程度，才能够有这样的想法。原始时代没有留下文字材料，让我们从考古科学追索其端倪吧。整个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初期，可以设想其石器的制造者和使用者，在险恶的环境中求得生存，懂得制造这样的原始工具。应该有了一些初步的思维活动，因而区别于其他动物。这应该是“从猿到人”过程中，一个重要的认识发展环节。在漫长的石器时代里，古人类使用工具，只不过是一种狩猎的辅助行为，还谈不上更多的思维活动，因而不能产生神话的想象。神话是随着原始先民在劳动和群体生活中，一步步认识世界，逐渐萌发联想，从而产生了一些意识形态活动，留下来的想象式的思维痕迹。既然无有文字记载，缺乏可靠的记述材料，没有典籍可考，就让考古现场说话吧。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而言，北京周口店的山顶洞遗址材料，似乎足以说明这个问题。在这里，整个遗址分为洞口、上室、下室和下窨4部分。上室内有用火残余的灰烬层，洞壁和石钟乳上并有被烧炙的痕迹，文化层中发现婴儿头骨碎片、骨针、装饰品和一些石器。下室发现有3个完整的人头骨和一些破碎的躯干骨、人骨周围散布有赤铁矿的粉末及一些随葬品，表明这里是埋葬死者的地方。下窨在下室深处，是一条很长很宽的裂隙，其中发现许多动物化石。根据其种类，可以反映当时的气候环境。说白了，就是上面住人，下面住鬼。人的下面就是墓地，死后很容易转移进去。反过来，逝者的灵魂也可以随时钻出来，悄悄和上面的子孙生人，永远共存在一起。在那人神不分，生死相共的蒙昧时代，这样的安排完全可以理解。 我相信，最早的生死观，人与神灵的故事，就是这样悄悄诞生了。古生物学家报告，这里的脊椎动物化石共54种，其中包括哺乳动物48种。大多数是今天华北地区的现生种，只有洞熊、中华斑鬣狗、鸵鸟3个绝灭种。从动物化石鉴定，应该是第四纪晚更新世末期，也是第四纪的最后一个冰期。相当于阿尔卑斯的雨沐（Wurm）冰期，我国的大理冰期。话说到这里，我们应该知道，漫长的冰期并不都是从头到尾，一直寒冷到底，其中也有一些相对暖和的间冰期阶段。生活在山顶洞遗址的原始人群放在这样的时间进程中，说得更加具体些，他们是在这个冰期之中，一个相对温暖的间冰期内。测定山顶洞文化层的放射性同位素年龄，大致在距今2.7万年左右至3.4万年左右之间，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漫长冰期时代中，难得的一个间冰期。经过化石鉴定和严谨的实验室测年，正负误差范围不会太大。这是确定无疑的现代科学数据，可比过去一些老冬烘夫子们，对史前的这个时代的想象要科学得多。原始人从寒冷的冰期走出来，给这个阶段的山顶洞人提供了良好的生存条件。从山顶洞动物群化石中，有果子狸、似鬃狗等热带和亚热带林栖和林缘栖动物，也透露了当时的环境特点比现在湿热得多，可以相互印证。山顶洞文化层内发现了钻孔骨针、砾石和兽牙项链等一些小小的饰物，反映出当时不仅学会了用兽皮缝衣御寒，还具有难得的爱美观念。以此和近于动物性质的“前人”相较，有了极大的飞跃，不可同日而语。请注意，他们不舍死者远离，可又不能与死者居留在一起，于是将其遗体埋葬在洞内下室，相互紧邻而不分开。请注意，这样死者和生者不同空间的布置，是不是可以证明，原始人的思维活动到了这个阶段已经有很大的发展，与过去的漫长原始群时期，有了本质上的区别。从这样的布置，似乎已经有了生存与死亡，人间与天堂，以及亲情难舍的某种初步认识了。只有这样的认识基础，才能产生这样的离而不舍的思维活动和空间安排。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尸体周围抛撒红色赤铁矿粉，用以象征生命之源的血液。似乎寄托了一个强烈的希望，期待死者在另外的世界中复活，具有魂兮归来的意思。请问，更早的前人阶段，“露西少女”、元谋人、北京人，以及其他早期古人类能够做到吗？山顶洞文化不是孤例，西欧也发现了类似的现象。大致时代相当的克罗马努人为了狩猎顺利，还祈祷神灵，制作出洞穴壁画的雕塑，也证明当时对环境认知水平有了很大的进步，完全有理由认为所谓“天地开辟”的观念，就在这个时候产生。生产力水平决定意识水平的规律，在这儿得到了新的印证。于是我们就可以得出初步的结论了，“天地开辟”的神话很可能发生在旧石器时代晚期。就咱们中国而言，说得具体些，就应该是山顶洞人阶段，时间暂定为距今3万年左右。无论东方和西方，原始人类的认识发展似乎都严格受到古环境条件的影响。西欧克罗马努人也大致同时，就不足奇怪了。如果这样的推论属实，所有这一切就都表明了，他们和更早的原始人不同，已经有了生死观念，产生了爱恨情仇，同时也萌发了原始的宗教信仰，希望死者在另外的世界中复活。那些抛撒在死者骸骨旁边，象征血液的赤铁矿石粉，是不是可以作为切实的物证？这样具有生死观念的认识，就是史前神话诞生的生物学基础。不消说，在那个蒙昧的原始时代，萌发了这样的认识和信仰，就有可能产生神话故事了。我认为，咱们中国最早的神话时代，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尽管由于缺乏文字资料，不能把他们的思维活动摄影式的保存下来，却可以根据已经获得的考古材料断言，那必定就应该是远古神话萌发的第一篇章了。中国如此，世界也不例外。这不是随意猜测，是结合了考古科学的一个论证。我们也来一个原始“史问”。问天问地，问不曾留下只言片语的原始古人。毫无疑问，这就是“开天辟地”和“人类出现”的神话。我们首先诘问的一个问题，这样的神话，究竟是什么时代出现的？不！漫长的旧石器时代沉默无声。我们接着往下盘查，普天下搜索，只有在山顶洞人的遗址内，才从历史的夹缝里，透露了这么一丁点儿消息。我认为，咱们中国最早的神话时代，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尽管由于缺乏文字资料，不能把他们的思维活动，统统以摄影式的办法遗留下来，却可以根据已经获得的考古材料断言，那就应该是远古神话萌发的第一个篇章了。中国如此，世界也不例外。这不是随意猜测，是结合了考古科学的一个论证。 感谢身体力行的考古学家和地质学家，而不是那些坐地玄谈的老冬烘夫子们，用扎扎实实的科学工作，打开了史前神话研究的第一扇窗户。
（未完待续）
282║诗林放鹿║刘兴诗：致人生
427║诗林放鹿║刘兴诗：冬至
434║有感而发║刘兴诗：九十三岁老翁的国足梦幻曲
429║诗与科考║刘兴诗：赤壁惊涛何处寻
440║诗与科考║刘兴诗：“巴山夜雨”在哪里？
452║诗与科考║刘兴诗：九十三岁老翁的新年献词（诗二首及跋）
471║诗林放鹿║刘兴诗：怀春随吟（四题8首）
485║有感而发║刘兴诗：岁月随感（五题6首）
495║往事如忆║刘兴诗：汶川大地震回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