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3║诗话逸说║诗砚斋:伟大的谦虚与莫名的淡定

文摘   2024-09-02 08:37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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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谦虚
与莫名的淡定

——关于“诗”的漫聊


诗砚斋


日前,诗砚斋(以下简称“笔者”)在与文学硕士君(以下简称“硕士”)的漫聊中,谈到传承千古的华夏诗文化,谈到风、雅、颂、辞、骚、赋、汉乐府、唐诗、宋词等等(以下或简称“古代诗词”、“诗”、“旧体诗”),谈到高校对于“诗”的教学情状,偶尔发现颇为有趣的“两个现象”


其一、在高校中,“诗”的专业“教者”和“学者”,基本不会作“诗”。


笔者:硕士喜欢“诗”吗?硕士:当然喜欢“诗”了。我本科读的是中国文学专业,就偏好古代诗词,硕士修的是宋元文学,也是以“诗”为主要课程,毕业后做的是文学编辑。可以说,这些年基本上都是在“咬文嚼‘诗’。”

笔者:硕士也喜欢作“诗”乎?硕士:不。笔者:为什么?硕士:不会。笔者:太谦虚了吧?硕士:真不会。笔者:你的同学呢?硕士:基本不会。笔者:你们的老师呢?硕士:也基本不会。会作诗的可能也就那么两三个吧,也是偶有所作,没看到他们经常作诗,或有诗集出版。笔者(有点惊诧):不会吧?硕士(淡定):就这样。

笔者:自古以来,“诗”之教学,备受重视。被后世尊称为“大成至圣先师”的孔夫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还私下对亲儿子说:“不学诗,无以言。”言之切切,诲之谆谆。在以往的私塾学堂,大都以雅韵为启蒙,诸如《三字经》《千字文》《笠翁对韵》《幼学琼林》等等;而长期用以选贤举能的县、府、院试,乃至乡、会、殿试,也以“吟诗作对”作为金榜题名之“试笔笺”和“敲门砖”。及至新学兴起,白话文盛行时代,也有诸如闻一多、郁达夫、毛泽东、鲁迅、柳亚子、陈寅恪等诸多前辈学人之古韵新吟。而在当代高校文学专业教程中,以“诗”为重要内容的“古代文学课”,其教时和学分占比,也比其他课目要高得多。但是,“诗”之“教者”和“学者”,却基本不会作“诗”。这是怎么回事?

硕士:有三说。一是“传统”说。“中文系不培养作家”是有“传统”的。有学者传,这话是北大中文系主任杨晦先生在1955年新生入学典礼上说的。也有学者考证,这话最早是西南联大中文系主任罗常培先生在1939年学期末的座茶话会上说的。因此代代相传,老师也就不用教授怎么写诗,学生也不用学习怎么作诗,作业和考试也都不用作诗,毕业了不会作诗,也就“顺理成章”,也心安理得。

笔者:本人虽无缘见教于西南联大罗常培先生,但八十年代在燕园就读时曾多次登门讨教于杨晦先生,却未曾听先生说过“不培养”的话。再说,不培养“作家”,并不等于不培养“写作”。据我所知,杨晦先生和中文系多位先生均集教研创于一身,而且鼓励学生创作。杨晦先生是文艺理论家,也是剧作家,出版过《谁的罪》《笑的泪》《楚灵王》《苦泪树》等多部作品。笔者在读时创作直面反映五四运动的大型历史话剧《曙色曚昽的早晨》过程中,就得到杨先生诸多指导和鼓励。剧本前后三易其稿,杨先生前后三次披阅批改,还亲笔给题写了剧名。教授魏晋隋唐文学的陈贻焮先生,时好即兴作诗,既有《唐诗论丛》《杜甫评传》等学术论著,也有个人创作《梅棣盫诗词集》。笔者在校时喜欢写诗,陈先生每次见面总爱提点勉励:“你最近作诗了没有?”未曾听说有哪位老师给学生创作“泼冷水”的。硕士:那是你们的年代。

笔者:常言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诌”,你们专门从事古代文学尤其是唐宋诗词教学研修的学者教授,教学和熟读的唐诗宋词何止万千首、万千遍,怎么可能不会作“诗”呢?硕士:不是也有常言道“无知者无畏”吗?逆向思维,便是“知之越多反生敬畏”。正因为对“诗”读之越多、知之越深,越不敢写。这就是“敬畏”说。笔者:听起来,这好像是“伟大的谦虚”啊。但是,钱穆先生好像也有言“未有深于学而不长于文者”,抑或还有“谙于‘诗’而不会作‘诗’者”乎?

硕士:还有“厨子”说。“诗”的教研与写作,是不一样的。这好比鲁迅先生把批评家与作家比作“食客”与“厨子”那样,学者教授可以像“食客”那样品评“厨子”做的菜好不好,但不能反过来要求他也像“厨子”那样“你试来做一碗好的看”。笔者:这个比喻很有趣。如果是个普通的“食客”,要求他也像“厨子”那样做一道好菜来,当然有点强人所难。但是,如果他本身就是“厨子”,甚至是专家教授级别的“厨子”,也不可以让他来当一下“厨子”吗?当然,当与不当“厨子”是个人的选择,但他起码应当也会作一下“厨子”吧?这也好比让学法律专业的写个诉状、让学会计专业的算一下账,也不可以吗?

说到此处,硕士和笔者,都笑了。


其二、高校对于自五四至今一百多年的“古体诗”,几乎无人问津。


笔者: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以白话文为写作载体的“现代新诗”横空出世,成为诗坛的主流。传承千古的“旧体诗”受到了“推倒”性的批判与冲击,但并没有被消失,而是顽强地存活下来。及至上世纪九十年代,“新体诗”与“旧体诗”大有握手言和而并行不悖之势,各有各的团体,各有各的刊物,各有各的诗会。据中华诗词学会会长周文彰先生在《中华诗词》杂志创刊30周年座谈会上发言时介绍,全国以发表古体诗词为主的诗词杂志,多达六七百种,诗词创作成果相当可观。而自媒体兴起之后,发表诗词的公号和微博及其作品,更是繁若群星,难计其数。当然,其也可能良莠杂陈。但是,哪种文体的原生态不是如此?对于此段时长一个多世纪的诗词创作实绩,或者说是延续了一百多年的文学现象,在高校文学专业中是否也应有待考察与研究呢?

硕士:好像还没有。因为在高校现有机构设置中,古代文学教研室的“研究对象”是自近代以往的“古代文学”,这是从“时间”轴来划分的,自然不包括现当代人创作的旧体诗词;而当代文学教研室对于诗的“研究对象”,则是自五四以来的“现代新诗”,这是从“诗体”来划分的,当然也不包括现当代人创作的旧体诗词。您看看各种版本的《百年新诗选》,根本就没有旧体诗词的一席之地。

笔者:是啊,如此“两来”——各自从“时间”和“诗体”来划分,而又各取所便,其结果便导致了“两个现象”,即:高校教研选取的“旧体诗”之“标本”,也就基本断绝于近代;而对于“旧体诗”的写作与传承,也就基本止步于近代。硕士:基本如此吧。

笔者:这是“名正言顺”而又“违情悖理”的“两个现象”。说破这“两个现象”,可能会得罪高校“教学门”中很多学者。但是,笔者并无不恭之意,只想以“门外汉”和“旁观者”身份,如实道来。或许,被忽略的“原野”,正是待开拓的“富矿”。如能引发开垦,或可立竿见影,收获丰盈。期待中!

(以上所录,不带双引号的文字,并非原话,只是大体意思摘录。)

2024年8月30日于北京文慧园


诗话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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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8║诗话逸说║诗砚斋:“折腰”寻觅“折腰体”

本期发稿编委:李簇
本期编辑: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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