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的真实1

文摘   文化   2024-01-30 11:52   河南  
最近的生活是在暴饮暴食中进行的。我早上醒来太晚,常在迟到的边缘,因此不吃饭。中午困倦,总是趴在桌子上睡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楼下总是那些东西,串串香,热干面,速冻包子,我在这个公司已经呆了四年,我的胃再也忍受不了楼下任何一种吃的,我曾经尝试走很远,漫无目的的,越过三四个红绿灯,走到另一个写字楼下面,如出一辙的串串香,热干面,速冻包子。我对此感觉到厌倦,就像厌倦我的工作一样,琐碎、重复、没有意义,生产一些电子垃圾。因此我晚上常常四处寻觅,期望在郑州能够找到世界上所有的美味,网红店,苍蝇馆子,omakase。但常常也就那样。对,也就那样。我到了该憎恨一切的年龄。

平平找了一个新工作,销售,把梳子卖给和尚的销售,早上跳舞,大喊好很好非常好的销售,晚上下班不走,非要开总结会的销售。我听过她打电话的录音,她滔滔不绝,口干舌燥,连续不停地讲了八分钟,她指着厚厚的一本话术告诉我,8分钟要进展到这里。电话那边回了一个噢。但她依旧饱含热情,夜里锲而不舍地听自己的录音到两点,在纸上写写画画修改新的话术,昨天她终于崩溃,她说我明明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挣不到钱,是不是我不适合这个工作。我不知道,我当时应该是在脑袋里面构思一个小说,我一心二用,能一方面听她讲话,一方面构思小说,我构思了很多,但我都没写,我觉得平庸,如此平庸,写出来就犯恶心,大部分作家都该去死,天天生产一些屎都不如的东西,我也是。她说了很久,继而停顿,沉默,她说我说这些会不会影响你的心情。我说不会。我们的屋子很脏乱,桌子只有三条腿,就在前天,这三天腿又断了一条,以至于它完全无法屹立,我们只好把它翻过来,两条腿直戳戳的立在那里。

我在她公司楼下等待她,有四十分钟之久,我在微信读书上读《红拂夜奔》,里面有一句话是“事实上一种生活越是不像样子,就越是让人依恋。”她下来,穿着白色的羽绒服,上面还有前些日子留下的菜水,面色苍白,头发干枯,我也差不多,我好久没刮过胡子了。她借我耳机,讲走在路上听对话,晚上能早点睡觉。我们一人一个,她走在里侧。千篇一律的话术,像是AI的关键词检索。她问我这个销售讲的怎么样?或者客户有什么痛点?我说人都是这样的,购买一件东西,投入一定成本,就要考虑好所有的退路,给自己找好万全的借口。你只要把她所有的借口都合理化就行。我们沉默,去吃扣碗,一家传说中很好吃的苍蝇小店,熙熙攘攘,抽烟,难闻的中年男人。晦暗,放弃打扮,总是一脸怒色的中年女人。以及瞪着眼睛瞧着所有人感到后悔降临的婴儿。我们走进去,我感觉到一种恐惧。点了梅菜扣肉,酥肉,烩菜,四个馒头。她说喝点,我说行。又加了一瓶二两的郎酒。难吃,难喝。我们重新走出去。她继续把对话点开,尖利的女声再次响起。拉扯,哂笑,求饶。

早上的时候我对她说我做了一个梦。我和一个陌生的女生在本科(我是大专学历,但梦中实打实的肯定是本科,属于是学历焦虑了),应该是音乐鉴赏课,我们两个人前后桌,突然停电,她戳了戳我说害怕,于是我们坐在一起,头抵着头听歌。黑帝,文雀诸如此类。还讲了一些晦暗莫名的话,似乎有一些爱萌生,但我抗拒,于是起身走了。后来后来后来,梦境应该是一瞬,全世界的喇叭都喊我的名字,一个老头带着我碾压菜地,随地吐痰,高空飞行,坠入悬崖。我走进校园,遇见小时候的自己,砸碎每一个窗口的玻璃,看到那种古旧的狭隘的房子,挂着宽阔的迎风飘扬的裙子,我走进一个理发店,政教处主人边理发边等着我。他说那个女生说你强奸她。我恐惧,震怒,开始反驳,像优秀的销售说服客户。在一片叙述中我似乎摸到了真相,我害怕那个真相,我即将脱口而出。但我醒了。

她亲了亲我,说你可以写成一个小说了,然后就要出门。我说等等,我抽了一张湿巾,沾了点洗衣液,擦了擦她羽绒服上的那块儿斑点,但擦不掉。由于我弯着身,她低头抱着我的头,说没事啦,走啦。

她走后,我坐在床上,看着那个翻转过来的桌子。我坐到八点二十八,最终,起来,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出门上班去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有个小孩儿在放炮,吓了我一跳。我瞪他,他说看你妈呢。我说操你妈。他说操你妈。我说操你妈。他说反弹。我说反弹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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