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
一艘轮船正在开进窗户里,从我的角度来说,事情就是这样的,但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发生。事实是我正坐在窗户面前,窗外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偶尔有船驶过,这倒是很常见。
船此刻就在我左手边的窗户里,正朝着窗户框的位置驶去,这很有趣,因为在开始的时候,整个船头都会消失在窗框后面,就像你在做CT的时候上半身都会在机器里一样,船的前半部分被窗框盖住了。只有它再向前行驶一段,你才能看到它出来。
我很闲,所以我就在那儿耐心的等着,看船的一大半都被窗框挡住,那是无聊的说法,我更喜欢说,窗框把船吃掉了。这个想法让我觉得很有意思。随后整条船都驶进窗框,我又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船出来,按照它原本的方向和我等待的时间,它应该早就开远了,到下一扇窗户里去,但它没有。
我劝了自己一会儿才让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有,我可以看到外面的全部景色,可没有船,那艘船消失了。就像刚刚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船真的被窗框吃掉了。
没有人相信我的话,只有我知道那艘消失了的船在哪儿,深夜我把耳朵贴在窗框上,可以听到汽笛悠长的回响。
《疼痛》
我的患者向我描述了她身体的那种疼痛,她说目前我们的语言里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那种疼,感觉像是你身体的每个原子都被煮沸了,变成一大锅浓汤四处逃散,你鼻孔里的原子其实在屁股上,而属于味觉的那部分物质又跑去组成了你的肠子,你每日每夜都能感受到它们在蠕动,而你不确定什么时候你会啪的一声散开,在那种微小的尺度里,你的皮肤也开始流动,不再作为包裹你的屏障。你是扭曲的,被打散的,不停旋转的。
检查结果没有任何问题,当然了,送到我这儿来的患者都没有身体问题,她们只不过是脑子出了一点小毛病而已,大脑某部分区域的丧失可以让你听不懂别人说话却能正常写字,另一部分则让你只能吃出狗毛味儿的食物,别的医生认为这应该是类似偏头痛的病,和神经无关,只是大脑想疼。
我问她是否尝试过自杀,她绝望的摇头,那是不行的,医生,我做不到,在我接触其它东西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它们和我身体进行了一场物质交换,那感觉就像你的脖子上卡着一把永远也拿不出来的刀。她拒绝接触任何东西,她什么也不做,只是长久的站在那儿,感受体内发生的粒子间无数次的碰撞,她成了一个活的离散状态。
仿佛下一秒我就会变成一把沙子或一部中间插着象鼻子的手机,医生。她痛苦的说。也许是装满了地毯的水杯和一副声音灌满的相框,我随时可能变成别的东西。
我设身处地的感受到了那种绝望。
而现在,大家叫我变态精神科医生连环杀人犯,这实在太无辜了,我只是帮助大家脱离那种痛苦而已。
又刚好她们变成的物质是我最喜欢的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