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 言
2024年上海市大力推进城市更新，8月推出第三轮城市管理精细化三年行动计划。旧住房更新改造是城市更新和城市管理精细化的一个缩影，对项目实施落地提出了更高品质和更精细化的要求，相应也需要一些新的工作方法和理念。
02 旧住房更新改造的痛点
痛点是什么？
旧住房更新改造项目在技术上通常不复杂，看起来挑战也不大，但是为什么项目完成后的评价通常不高？究其根本，此类项目的最大痛点是居民的满意度。居民不是出资人，却是使用者，也是项目成功与否的主要评价者。
痛点原因：居民期望与常规设计服务的矛盾
旧住房更新改造项目有很多不同于新建工程的特点。其一，虽然设计任务书提纲的大类清晰，但细节不明确。即使修缮科目在查勘后形成了菜单式清单，随着公众参与及项目的推进实施，居民的个体需求就会不断出现，导致修缮科目不断调整。其二，居民个体的期望实际会涵盖工程设计、生活圈规划、社区工作方法、适老化、安全、环境友好等多个专家领域，对建筑师的知识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但实际问题无法仅仅通过建筑师来解决。
居民期望与一般设计流程之间的矛盾十分突出。对于习惯卡规范的建筑师而言，居民的有些期望并非建筑师“工作范围”，一般不会提前一步与居民共同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居民在项目现场表达期望无果后，可能直接打12345电话投诉。建筑师接到此类“紧急情况”，往往觉得无法理解，甚至拒绝修改，矛盾不仅没有解决，还可能更加激化。
解决痛点：以居民为中心
从居民的角度讲，问题不解决就难言满意。居民满意度取决于三个前提：其一，居民要感觉到全过程受重视、被关注；其二，居民关注切身利益，要求过程聚焦、结果闭环；其三，动议获得快速响应。可以看出，居民的动议有清晰的边界，一般不会无限放大个体诉求——绝大多数居民讲道理。为了响应居民的期望，从问题出发，与居民一同寻找解决方案，建筑师其实可以采用循证设计的方法。
/ 现场会 /
03 循证设计的思路
基本概念
循证设计的出发点是“以用户为中心”，强调以人为本，后扩展使用到多种类型的建筑设计中。在旧住房更新改造项目里，循证设计以居民满意度为导向，应用最佳的研究依据，结合建筑师个人专业技能，寻找满足居民期望的方案决策。
核心理念
循证设计核心在于遵循最佳证据。它旨在突破传统以规范为依据、依靠个人经验和主观发挥的设计模式，从而确保设计决策比较可信和有效。循证设计并非一种技术产品，而是一个过程——建筑师和居民一起寻求最佳方案决策的过程。
相对于传统的设计方法，循证设计突出强调了以下几点：
• 从实际出发；
• 理性严谨地寻找最佳依据；
• 系统性与个体化充分协调；
• 居民的真正参与；
• 重视全行业的知识积累与共享。
工作方法
旧住房更新改造项目中应用的循证设计方法，是在一般设计流程中加入循证模块，达成总体任务与个体期望二者统筹实现的目标。循证模块担负了争取居民满意度的作用。
/ 循证模块 /
具体来说，每个循证模块对每个期望进行分析，形成“期望→研究依据→决策”的工作流程。其中，居民“期望”指居民个体或群体提出的行动或利益要求，标志着居民的真正参与；“研究依据”指“决策”的证据，不限于建筑学专业的依据，而是重视全行业的知识积累与共享，例如社会工作方法、法务知识（尤其是物权法、物业管理相关条例）、医学结论、生态学等；“决策”指结论，包括推进设计变更、居民主动调整或撤回期望，标志着居民赞同、接受了解决方案，对过程和结果满意。
/ 循证设计流程图 /
04 研究依据和决策
研究依据和决策全景
在循证视角下，团队用“工具包”思路，将居民期望归纳为功能性、安全性、便利性、适老性、文化性、成本控制等六大板块，以便相应寻找最佳的研究依据。例如解决“悬空”老人上下楼问题，应从工程论证和意见征询；解决居民归属感问题，比如从职业上看，在某些教师、军人（分军种）、医生、工人等较为集中居住的小区，可通过邀请居民参与形象系统设计，创造居民的身份认同。
/ 循证视角下的研究依据和决策全景表 /
迭代合作机制
循证设计已成为开放性强、可复制的城市更新改造创新决策模式，持续迭代的循证设计体系，可以帮助建筑师轻松应对居民期望，获得较高的居民满意度。迭代更新领域不限于工程、环境、社会、法务、医学、生物等多种专业。
/ 循证模式迭代合作机制 /
05 实践标准：三个“百分百”
经过反复探索和实践，陪伴式循证设计方法提出三个“百分百”实践标准：“百分百主动回复+百分百精准控价+百分百陪伴服务”。
/ 实践标准 /
百分百“主动回复”
习总书记提到用绣花针的工夫解决民生问题。在城市更新过程中，居民期望无论大小。“一事一议”，用系统方法将大小事纳入统筹考虑，和居民共同寻求方案决策，主动回复每个期望，形成决策闭环。
/ “主动回复”实务流程 /
百分百“精准控价”
关于居民动议，必须先评估造价再决定是否做施工图变更，应控制变更后的总造价不超概算；若引起超出概算且无法统筹，应与居民协商调整或放弃期望。通过精准控价，循证设计的前瞻性得到体现。
/ “精准控价”流程 /
百分百“陪伴服务”
旧住房更新改造项目中，现场调研和解释沟通工作异常频繁，每个项目通常要开数十次沟通会，平均做到一周二会，切实增加和居民沟通交流的频率，做到全过程陪伴服务。
06 实践案例
陪伴式循证设计方法已经在一些项目应用后取得了积极的效果，获得众多荣誉，如徐汇区“三旧变三新”宛南六村小区、曹杨新村百禧公园项目于2024年7月双双入选《城市更新上海样本》。
案例 1
宛南六村小区更新改造
宛南六村小区案例曾于2024年1月被中央电视台主流媒体深入报道，2024年9月进入建设部全国示范案例遴选程序。
/ 宛南六村小区实景鸟瞰图（改造后）/
让出居委会，改进生活圈
有居民反馈小区的议事活动空间狭小，原先只能和居委会办公合在一道使用，此事引起了居委会的注意并委托建筑师研究。建筑师提出2种方案：一种是将居委会空间改造纳入改造范围，提升功能；另一种是上报街道，在街道层面统筹。第一种情况，因居委会所在的建筑结构先天不足，难以实施；而第二种方案，可依托社区生活圈配套调整，实现功能的置换整合。最终，在街道的统筹下，居委会迁到一墙之隔的街道服务中心，原有建筑则完全为居民使用的公共场所。整个过程以居民为中心，运用循证思维精准高效地实现了设计优化。
/ 居民活动中心（原居委会改造前）/
/ 宛南六村小区 • 居委会实景图（改造后）/
/ 居民活动中心（原居委会）社区集市（改造后）/
促医工联动，筑健康家园
宛南六村小区居民希望考虑适老化，保障环境的安全和便利。笔者所在单位和上海交通大学附属第六人民医院骨科搭建党建平台，合作适老化课题。根据医院调研老人摔倒统计数据，通过分析研究确定了易摔倒的不利环境位置，为道路、楼地面设计和选择铺装材料提供了科学依据。
/ 住宅公共走道改造前（左图）、改造后（中图和右图）/
一个晾衣架，牵动众人心
上海人晾衣服有“三件套”——长竹竿、衣架子和丫杈，其中的晾衣杆，因为有高坠风险，很多居民希望更换，但是也有一些居民对方案中手风琴式的新式晾衣杆颇有微词，究其原因，老人体弱，往外推晾衣杆吃力，因此更多愿意采用传统“龙门架”晾衣杆。为了满足所有居民的期望，设计团队和总包单位商议临时调整设计方案，重新选择晾衣杆，并请总包单位制作了三款样品装到墙上，邀请居民代表前来评议，最终确定了滑道式晾衣杆，它既有龙门架的省力方便，也有安全、体积小、美观的优点。统一更换安全、实用、美观的晾衣杆后，居民们纷纷赞扬。
/ 住宅实景图改造前（左图）、改造后（右图）/
案例 2
曹杨新村百禧公园
/ 百禧公园 • 总体鸟瞰 /
空间寻定位，共享放首位
曹杨新村街道百禧公园项目建在原有的曹杨铁路市场之上，现在已经是沪上知名的公共开放空间，在上海市社区生活圈建设中大放异彩。在当时上海最长的农贸市场和综合市场拆除后一段时间，这一长1公里，宽11~16米不等的城市隙地，并未被赋予确定的功能。居民普遍提出的期望是打通一条支路，至少能通行和增加路边临时停车。同样也有居民提出曹杨新村的社区活动空间太少了，步行空间也不通畅，经常绕圈子走路。曹杨新村是中国兴建的第一个工人新村，始建于1951年，是实践“邻里单位”规划理念的典范社区，只有既符合大多数人需求、符合社区可持续发展，才能成为最优先的选择。后来通过收集资料研判，通过与同济大学周俭大师团队统筹的曹杨新村城市更新规划工作营统筹融合，最终在建筑、景观、艺术等多个学科团队共同努力下，建成了一座呈现劳模精神、工人文化，寓教于乐的线型立体的公共活动空间，吸引了很多市民和游客前来体验打卡。
/ 百禧公园 • 前期总体方案构思 /
/ 百禧公园 • 前期规划总体方案（模型）/
/ 百禧公园项目基地（原曹杨铁路农贸市场、拆除前）/
/ 百禧公园 • 实景图（改造后）/
07 结 语
陪伴式循证设计方法体现了实证底色。它着眼于提高居民的幸福感，在住区更新和居民之间搭建了一座沟通的桥梁，深入贯彻了“人民城市为人民”的思想。它见微知著，结合实践深入思考和系统总结，是城市更新和城市管理精细化行动的积极响应，是城市高质量发展和可持续发展理念应用于城市更新实践的有益探索。
参考文献
1. 刘佳燕、大鱼社区营造发展中心著.参与式社区规划与设计工具手册[M].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22.11
2. D·柯克·汉密尔顿、戴维·H·沃特金斯著.循证设计：各类建筑之“基于证据的设计”[M].刘晓燕、王一平译.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7.6
3. 刘晓燕、王一平著.循证设计——从思维逻辑到实施方法[M].中国箭镞工业出版社,2016.06
项目信息
徐汇区“三旧”变“三新”宛南六村旧住房更新改造项目
建设单位 | 上海汇成建设发展有限公司
建设地点 | 徐汇区天钥桥路905弄
建设规模 | 38814平方米
设计单位 | 华建集团上海现代建筑规划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
设计负责人 | 胡招展、王雅菲
设计团队 | 王芳文、刘禹彤、闫丽、刘之傲、黄祎、李承原、马冲
曹杨公共活动空间环境提升项目(百禧公园)
建设单位 | 普陀区曹杨新村街道办事处
建设地点 | 普陀区曹杨新村街道枫桥路地铁站旁、中山北路3237号临、兰溪路58号
建设规模 | 用地10500平方米
设计单位 | 华建集团上海现代建筑规划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华建集团华东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
设计总负责人 | 胡招展
合作设计 | 上海市园林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刘宇扬建筑设计顾问（上海）有限公司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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