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的外交生涯》（连载25）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记江主席访问法国（下）

宴会前，客厅里的壁炉早就生起了火，木柴在炉膛里“毕毕剥剥”地响。希拉克夫妇已换好衣服，在客厅等候。江主席夫妇准时下楼，宾主男女分开，各坐在壁炉两边。我方警卫把一个靠垫放到王冶坪女士的背后，使她坐得更舒服。

由于饭厅不大，参加宴会的人很有限。中方除江主席夫妇外，还有钱副总理夫妇、唐外长、我。法方还有总统外事顾问、法国驻华大使、亚澳司司长、总统府发言人等。入座时，按照西方的礼节，男士要为邻座的女士拉开椅子，等女士坐好后，自己才能入座。

希拉克彬彬有礼地拉开王冶坪的椅子，请她入座。我们大家刚就座，突然发现男主人大步流星走出了饭厅。我纳闷：发生什么事了？总统是不是有急事要处理？我想不至于吧，如果真有急事要处理，总统会事先解释的。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希拉克手里拿着一个靠垫走到王冶坪座位旁，把靠垫垫在王冶坪的背后。原来他是去客厅取靠垫了！我目睹这一切，由衷地佩服这位1.9米多高的大汉的细心周到。

晚宴不仅菜肴丰盛，谈话的题目也很广泛。菜是专门请名厨来做的，与“盘飧市远无兼味”相去甚远。两位领导人谈兴很浓，说古论今，世界上几乎所有的重要问题都谈到了。对于中国关心的台湾问题，希拉克明确地说：“法国坚持一个中国的立场已经35年了，我们这一立场不会变；我希望‘一国两制’在台湾像在香港一样取得成功。”对于中国的发展前景，希拉克说：“我确信中国是一定要强大起来的，而且时间不会太长，比你们想象的要快。”

晚宴持续了3小时10分钟。结束时已11点多，听说江主席又花了1个多小时书写辛弃疾的《摸鱼儿》，准备第二天早上送给希拉克。

10月25日星期一上午，江主席一行从科雷兹机场乘希拉克的总统专机抵达巴黎奥利机场。根据礼宾安排，在外地的访问是“私人性质”的，到首都才算是正式访问。所以，尽管江主席23日就踏上了法国领土，而且同希拉克在一起有近一天的时间，但在外地没有欢迎仪式，只有到了首都才能举行欢迎仪式。

1999年10月，江主席访法时凯旋门下挂着一面巨幅法国国旗。

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街道两旁挂着中法两国的国旗。大街的起点凯旋门的拱门里，挂着一面巨幅法国国旗，约有十多米高，十分壮观。每当有外国元首正式访问，凯旋门下就挂这么大的国旗。我不得不佩服法国人的想象力。

1999年10月，江主席访法时巴黎街景。

侨界和留学生代表手持中法两国国旗，一清早就到了奥利机场。每逢这样的高层访问，他们都像过节一样，兴高采烈地参加迎送活动。奥利机场离市区很远，一来一回要花半天的时间。华侨和留学生平时都很忙，但为了能见到来自祖国的亲人，他们都把自己的工作、学习暂时放在一边，赶到机场来欢迎江主席。中国国家主席访问法国，说明中法之间关系的密切，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华侨们不仅高兴，还感到自豪。

江主席到达机场后，与华侨和留学生代表一一握手，然后上车，在四辆摩托车的护卫下，向巴黎荣军院开去。

鸟瞰法国巴黎荣军院

荣军院坐落在巴黎市中心，那闪闪发光的金色圆顶是它的标志。但1989年前，年久失修，圆顶失去了光泽。1989年，为纪念法国大革命200周年，花了12.65公斤的金子，贴了55.5万片金箔，才使圆顶重放光彩。现在人们从老远就可以看到它。

荣军院建于1671年，当时是为了安置战争中伤残士兵及退伍的老兵。现在大部分已用作博物馆，仍有一小部分给老兵们居住。荣军院的建筑格式是，四面是楼，中间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叫作“迎宾广场”。当年拿破仑习惯在“迎宾广场”检阅他的退伍士兵。现在用作为到访的外国国家元首举行欢迎仪式。

江主席的车驶进“迎宾广场”，希拉克夫妇在车门迎接，并把他们请到各自的位子。两位领导人在前，夫人在第二排，中方陪同的部长们站在第三排。

检阅仪仗队，庄严而隆重。法国军乐队奏起了两国国歌，乐声在“迎宾广场”回荡，引起我思绪万千。

中法两国的国歌都极富有战斗性，因为它们都诞生于民族危难时刻。诞生于1935年的《义勇军进行曲》昂扬振奋，激励了一批又一批热血青年奔赴抗日前线，奔赴解放战争的前线。法国的《马赛曲》也诞生于法国的危难时刻。1792年，奥国军队武装干涉法国大革命，法国的一名工兵中尉德·利尔创作了这首歌曲，同《义勇军进行曲》一样，也号召人民“前进！前进！万众一心，把敌人消灭尽！”中法两国的国歌都体现了两国人民不屈服于外国侵略、热爱独立的民族精神。

如今，在新的国际形势下，两国人民走到了一起，为维护国际关系的民主和法治进行合作。江主席访问法国的目的就是要加强两国在国际事务中的合作，推动两国关系进一步发展。

欢迎仪式结束后，江主席的车队由140名骑兵骑着栗色骏马开道，缓缓向总统府附近的马里尼国宾馆驶去。

1999年10月25日，江主席在巴黎与希拉克会谈。

10月25日，江主席的日程安排得特别紧，从早到晚全是会谈、会见。晚上，希拉克举行盛大宴会欢迎江主席一行。正如希拉克在8月初告诉我们的那样，宴会确实与众不同。

宴会厅旁边，有一个小小的中国艺术品展览，处于中心位置的是中国辽金时期的一尊罗汉像，那是香港的收藏家徐展堂先生赠送给巴黎吉美博物馆（亚洲艺术博物馆）的。这尊罗汉像的艺术价值在于它所表现的这位罗汉与其他罗汉不同，表情犹如俗人，他拿着念珠正襟危坐，眼睛略微朝下，眼神显得有点忧虑。

离罗汉不远，是巴黎塞努奇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中国青铜器“虎卣”，一种盛酒的器具。该“虎卣”上面的雕刻十分细腻、生动。据说，迄今为止只发现了两只“虎卣”，但都不在中国，一只在巴黎，另一只在东京。

希拉克陪着江主席在展品间转来转去，兴致勃勃地向江主席讲解这些展品的艺术价值。这时的希拉克活像一位博学的博物馆馆长或考古学家，谈起青铜器来眉飞色舞。法国礼宾司司长格拉塞在一旁干着急，宴会显然无法准时开始了。

希拉克又把江主席请到靠近宴会厅的一个角落，那边陈列着江主席送希拉克的三幅字，包括江主席这次送他的《摸鱼儿》。由于没有时间装裱，希拉克请人把这幅字固定在一块薄木板上，用一个很大的玻璃罩子罩起来。他还津津乐道地向陪同在旁的法国部长介绍江主席书写的这三幅诗词。

宴会厅里的每张桌子上和墙边都摆满了红玫瑰。法国人比较喜欢淡雅的颜色，在宴会餐桌上及家里一般用白色或浅黄色的花，有时夹着橘黄色的花朵。这次宴会的摆设及菜单都是希拉克夫人亲自定的，她对施燕华说，她知道中国人喜欢红色，红色代表喜庆，所以选了清一色的红玫瑰，一共用了近4000朵花。

希拉克在祝酒词中果然引用了杜甫的诗《客至》。据说，在确定江主席要访问法国后，希拉克就指示法国驻华使馆找几首中国古诗，供他在宴会讲话中引用。结果法国使馆推荐的这篇杜甫的诗被希拉克选中了，在这样的场合引用很贴切。希拉克对中国古诗的鉴赏力又一次得到证实。

江主席“投桃报李”，用法语念了祝酒词的最后一部分，这时，全场鸦雀无声，都竖起耳朵聆听。当江主席最后用洪亮的声音说“MERCI！”（谢谢）时，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法国人互相评论着江主席的发音，都惊叹江主席发音的准确。

1999年10月，江主席在驻法使馆。

江主席作为国家主席第二次访问法国结束了，访问是成功的。法方做了细致周到的安排，整个过程非常顺利。两国领导人之间建立了相互信任的友谊，应江主席的邀请，希拉克将于2000年访问中国。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