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版《钦差大臣》排演的最初,布图索夫只是与演员们一同对文本进行推演和对话。在这个过程中,布图索夫逐渐意识到,他们需要一位编剧,将推演和排练过程中的对话、反思与窃窃私语逐字翻译成可以搬上舞台的文本。随后,他邀请了当代剧作家米哈伊尔·杜尔年科夫加入了剧组。
作为俄罗斯著名的当代剧作家,当代俄罗斯“新戏剧”浪潮的主要参与者,杜尔年科夫的作品风格十分具有现代性。事实上,在最近与当代剧作家Asya Voloshina(Esther Bol)合作排演果戈里的《肖像》时布图索夫也提到,与当代剧作家合作,是触及当今时代的一种方式。他需要剧作家来撰写对话,而这些对话正来自我们当下所处的世界。
米哈伊尔·杜尔年科夫
在剧情最开始,观众应该很难进入这版《钦差大臣》的讲述中去,毕竟在布图索夫的改编之下,情节已经被删减重组得面目全非,几乎看不出果戈里《钦差大臣》的原有文本雏形。第一幕被大段的个人独白填满,演员在台上坐成一排,在回忆与讲述的过程中,演员本人与角色,真实与虚构的边界模糊难辨,而一直到第二幕,可识别的情节脉络才在对话中被构建起来。
第一幕里,杜尔年科夫重新撰写的文本素材除了来自于剧组排练时演员的回忆,还来自于纪录片材料、现代议题的文章资料和社交网络上的文字内容。比如开场时市长安东控诉母亲在重病时遭到医疗系统的官僚对待的独白,实际上就来自于著名作家、电影评论家Ekaterina Barabash在2021年撰写的一条Facebook帖子。
或许在这里,将本剧中的人物视为一种“原型”可以更好理解——每个可怜的角色背后都有一个痛苦的命运,在众多角色喋喋不休的忏悔中,观众终将意识到,他们的谄媚、欺骗、趋利避害,全是在法不责众、欲望被压抑、被打压的畸形社会中自幼习得的“生存智慧”,而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在这些角色表现出的最原始的人类欲望、恐惧和复杂性之中寻找到与自己相似的那一部分。而在这些独白中暴露的公共议题——法律、医疗、刑罚制度等,也进一步将文本从个人层面推向了社会层面。
当然,布图索夫的意图并非仅到这里就结束。在这版《钦差大臣》的首映式上,他提到,这部剧实际上触及了国家层面上所有重要的社会和公共议题。长久以来,果戈里的《钦差大臣》总用一种喜剧化的讽刺形式被呈现出来,但布图索夫表示:“我从来不认为它是一部欢快的喜剧。我很难用足够的笑声来摆脱或消解我们在国家机器面前的无助感。”
布图索夫
正如在这版《钦差大臣》结尾,所有人都登上那辆失控的列车,在用死人做汽车碰撞测试的争论之中,故事落幕了。
“是吗,我不知道
我觉得尸体受伤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觉得死人…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