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海躺在病床上，他听到临床的病友与亲人侃侃而谈，内心感到前所未有地空洞，还有一种孤独终老的感觉。
他假装睡觉了，耳朵却在认真地听旁边的人说话。最后听到他们在议论他。
“怎不见他的家属来？”李世海知道，他们说的这个“他”指的就是他李世海。
“他婆娘带着两个孙子，还要干活，只有饭点的时候过来送饭。”
“他得了什么病？”
“说是支气管炎，现在好多了，开始时呼吸声老大，够吓人的，吵得让人睡不好觉。看他整日心事重重的，话也很少说，他说他有五个子女，可一个都没来看过，看来都是一些不孝的子女，可怜呀！”
“不会是痨病吧，那可是要传染人的。”
“应该不是。”
李世海听到这里，心里不是滋味，他故意咳嗽了一声，旁边的谈话声立刻小了起来，并且转变了话题。
李世海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五个孩子都成家了，这一点让他很欣慰。大儿子一家在广东增城，小儿子夫妻俩在东莞，老二媳妇把一儿一女留在老家跟着李世海过。因为这事，老大媳妇与老二媳妇还吵了一驾。当初老大媳妇要把儿子留在老家，李世海夫妻没同意，那时老二与细妹还未成家，李世海夫妻的说法是要等老二与细妹成家，才有条件照看孙子。
自此，老大媳妇对公公婆婆有成见，除了逢年过节，生日等日子象征性地寄点钱给李世海，平常连个电话也懒得打。
李世海想起这些，觉得愧对了大儿子。然而还有一件事，让他一直觉得愧疚，他怎么也无法打开心结。他后悔当年的举动，让他们兄弟反目成仇，就连他们的儿女们之间也有了隔阂，他知道这事是他造成的，只因当时鬼迷心窍，占有欲太强烈，才导致他们兄弟之间大动干戈。
李家有五兄弟，李世海是老大。
李世海与老五李世良结下了梁子，原因是为了一块地。都是吃一个奶嘴巴长大的兄弟，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呢，非要走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当然是有原因的，原因是李世海占了李世良的自留地。
李家五兄弟除了老四当兵转业后参加了工作，其余人都生活在农村。
老李家有一个宅基地，宅基地分给了老二老三，老大与老五则要了自留地。李世海与李世良把自留地一分为二，由于是亲兄弟，只是打了几个木桩用来当界线。后来李世良外出打工，自留地就给大哥管理，自留地离家不远，李世海就用来种菜。
差不多过了十年，李世良回到家，发现大哥在自留地上建了房子，而他的自留地被大哥占了一大半。李世良去找李世海评理，李世海拿出土地管业证给李世良看，并说：“我只是按照管业证上土地划分来建房的，没有占用你的土地。”
李世良说：“当初分地是平分的，你的地怎么就比我的地宽了那么多？”
“谁说是平分的，当时是按人口分的。”
这明摆着是李世海耍赖，李世良去找老二老三。老二怕婆娘，婆娘不让说。老三倒是说了一句公道话，他说，地是按照户头分的。即使是这样，李世海还是坚持他的观点，他没占李世良的地。
李世海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而李世良只有三个女儿。无论是人数还是经济实力，李世海都要强势。李世海的大女婿是镇国土所的所长，早已给岳父的宅基地做了确权，宅基地已经具有了法律效力，李世良要想夺回他失去的土地，恐怕不太可能。
果然，李世良再怎么闹，也没有任何作用，兄弟俩只差没动刀子。
至于自留地的分法，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倒是李世良的老婆大度，她说占了就占了，都是血滴滴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胫呢，只要公正在人心，走到哪都不怕，要是一门心思只想占便宜，干坏事，天理难容。
这场斗争也就缓和了下来。
李世海六十大寿那年，老二老三老四都去了，唯独李世良没去，在几兄弟看来，多少有些遗憾。
李世良处事低调，不过他的三个女儿都有了出息，大女儿在税务局，二女儿在法院，三女儿在公安局。李世良本想要与李世海打官司，最终还是被婆娘劝住。婆娘说，咱几个闺女不比别人差，官司打赢了也意义不大，反正咱又不在那块地上占房，就算让给他吧，谁叫你们共着一个“兜”呢……
人在闲的时候多少会想起过去，李世海也自责过。在医院的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也把他折磨得够呛。
李世海只觉得喉咙痒得难受，还隐隐作痛。昨天，他的病友出院了，病房里空荡荡的，让他更加感到孤独。
不久，李世海越发感觉到喉咙不适，医生对他的喉咙进行了检查，发现了癌细胞，初步诊断为咽喉癌。这下李世海全家都慌了，两个儿子都从广东回了老家，女儿们也陆续赶了回来，希望多些时日陪伴一下老父亲。医生说，李世海的咽喉癌还处于早期，只要心态好，完全可以治愈，众子女听后才舒了一口气。
然而，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并不容易。李世海有一个难以打开的心结，就是他与老五的恩怨，他很后悔当初占用了李世良的自留地，自从生病以后这种自责越来越严重，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
或许这就是报应，他想。
李世海的病情开始恶化，他的大儿子李大林知道，只有五叔才能救父亲，如果五叔肯原谅父亲，父亲的病说不定会慢慢好起来。
李大林破天荒地去了李世良家，他们已经许多年不来往了。李世良见了侄儿李大林，他知道，上一辈人的怨恨不能影响下一辈的人，他把李大林请进家里。
李大林一进到李世良的家，立刻跪了下去，说：“五叔五婶，以前是侄儿做的不对，今天在这里向你们陪礼认罪。我父亲用不正当的手段占了你们的自留地，给你们造成了不少伤害，希望你们看在侄儿的面上原谅原谅，我答应占用了你们多少地，用最好的地赔给你们。”
李世良夫妻不知所措，想不到侄儿会向他们诚恳认错，忙把李大林扶了起来。李世良说：“这事是你父亲欺人太甚，既然你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并非不通人情的人，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李大林热泪盈眶，他说：“五叔，我有一个请求，你能去看一下我爸吗？”
李世良没有说话，他的思想还没有从过去完全转变过来，觉得很为难。李世良的婆娘见状说：“就凭着侄儿这份诚心，你就去吧。”
李世海见到李世良的时候，李世海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哽咽着，表情很复杂。李世海哭得很伤心，他一边哭，一边骂自己的良心被狗吃了，并承认了他霸占了李世良的土地。
李世良走向前，握住大哥的手，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旋，虽然是迟来的道歉，但他的心里还是涌出了一股暖流，这种亲情是买不来卖不掉的。他知道，原谅别人就是原谅自己，世间的东西，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走，又何必去较真呢？
这些年李世海除了得到一身病，其实他什么也没得到。
兄弟俩握手言和后，李世海走出了心结，他的病慢慢有了起色。
关注《湘西美文》，收看更多精彩内容。
【作者简介】江南文客，现居绍兴。作品入选《散文时代》，《浙江散文》，《散文诗世界》，《散文选刊》，《散文诗》，《小拇子》，《老友》，《诗刊》，《新大陆》，《长安文学》，《中原散文诗》，《大沽河》《中国散文诗年选2018卷》，《诗与远方》中国散文诗2019，《抛物有迹》中国散文诗2020等多种刊物及网络平台。其中《年味是故乡浓》获全国首届新春主题文学大赛铜奖，《夏曲》获2019年"墨海初心"全国诗书画印大赛一等奖，《拯救水源》获绍兴市二等奖，嵊州市一等奖。《父亲的土地》获邵阳市诗词、散文、小说组一等奖，《红色的征程(组章)》获《散文诗世界》杂志社优秀奖，《花园阁，人间仙境》获绥宁旅游散文大赛二等奖。
湘西美文 出品 | 原创精品 | 转载请注明出处
合作事宜 | 请联系工作人员
更多精彩内容
请关注公众号
编辑：袁国奇 湘江 袁可唯
电话：15857553949
微信：TEL-15857553949
资料来源：湘西美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