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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陶令《拟挽歌辞》悼老吴
梁波
近日,陆续读到各位同仁、还有相识与不相识的那些作者,都是写悼念农民作家老吴先生的诗、文章,感触悲音共情的人很多、情感再现历历如生,且不乏佳作好文,忽地感到与老吴交情匪浅的我竟然未发一言一词之哀音,真是羞惭了。我不敢效学古人放浪形骸以寄悲情,只得搜索枯肠暗咏古文,发现与朋友们那些诗文合拍的,不断浮现出来的,只有陶渊明《拟挽歌辞》的一句句一行行了。
老吴啊,君知否?陶令在梅川孤苦伶仃穷极一生,他将要走向生命的尽头时,先预演了自已出灵的情境,“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并指出生命的终极,“贤达无奈何,千年不复朝”,对谁都是一样的。
往事历历,老吴曾与我们在一起开会,老吴曾来南市看我,老吴曾来我家西楼住过,我曾送给老吴稿笺、衣服等,我也曾见过老吴眼镜架塌了半边、衣服破旧、老迈衰弱的窘态、甚或老吴走在雨中渐行渐远……但我也只是卑微的市民、一介小商,自顾尚且不暇,爱莫能助。但蓦然回首,老吴与我,交往倏倏忽忽近三十载了,检点彼此的交情,隔代之谊,如叔如侄,是不是也有些“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呢,真是回首青山,恍如一梦。
痛在公元二O二四年十月十四,也就是农历的九月中,你永远地离开了你热爱的长江、大山、土地、园囿、村友、文友、书斋。十月十五日,当羊老师、王主席、秦校长、国良师我们五人,百里驱车,深入到你家峈崀村吊唁时,见到江边的小村,你的世外仙居,同你一样卓荦不群,离群索居,独家成村,一方拆旧翻建的四间老房为主房,面南,是你读书、休憩的楼宇。你的棺柩停在堂中,我们依次行礼如仪,法师挥动着引路旙,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告诉你说,你的朋友他们来看你了。人生几十年,先生你八十二岁去世,当地人认为古来有几,一门丧事当喜事办,门枋和梁柱上帖满了红对子,内容都称颂你的为人,真应了古人说:气数不留仁者住,性情唯道古人高。
人们认为你福寿全归,人生无憾,但或许于你而言,枕边的书还没有读完,案几上的文稿还有待续写,园中的菊枝等着修剪……回顾你的过往,生前的命途偃蹇、世路风霜,于今都只付与苍烟落照了。我们也同你一样,都只是人世间匆匆过客,偶然间与你逆旅间际遇了。你昨日今日或许碰到之睥睨之窘迫之炎凉之笑骂之苦乐,“千秋万世后,谁知荣与辱”。而我们与你,也只是叹息“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而已。
峈崀距县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我们的到来,没有好的言语安慰你的儿女,只依礼数而为却乏周全。我注目你的寿材,棺盖斜乜未盖,似乎诉说先生盖棺论定,尚有待来者。你走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幸甚至哉。一个乡间的长者、文人,竟然有多少人倾慕你生前有追求有抱负有修为有故事,都为你作悼作评作赞作诔。彼时我们匆匆来匆匆别,我们各人有家有小有拖累,不能相送你到最后一程,“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来路漫漫,我们又踏上坎坷不平的路,迎接未知的风雨。
十月十六日,是你出殡大行的日子,我们不能眼见到你家中“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之情景,不能送达你直到掩埋铮铮傲骨的小丘山了。注目远山,月落乌啼,山风寂寥,只忍见你“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呜呼!
主编/题图:杨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