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唐小舟全集
加号易和（2）第1356章
整个闻州，哪有几万亿资金投入泸原的建设？几千亿都难，哪怕全部从银行贷款，真正能到位多少，是一个未知数。
也就是说，就算政策支持泸原的做法，这些从泸原拿到的土地，将来真正有能力以自有资金建起房屋出售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可这些资金已经从闻州流出，未来还会有更大量的资金流出，失血是肯定了。
唐小舟明白了，闻州之所以决定行动，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危机。泸原的卖地行为如果持续，对于闻州就是一场大灾难。要度过这一灾难，他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和泸原一样，卖土地，向周边城市甚至外省吸血，以弥补自己的失血。
如果是岳衡遇到这种问题，他们也会采取同样的办法。别的不说，刘之润往泸原投了一个多亿，在岳衡已经成为一件天大的事，使得岳衡的整个农业产业转型，面临巨大危机。如果泸原这股风刹不住，并且继续蔓延的话，岳衡也只有一条路可走，向周边吸血。
问题在于，整个中国，有多少血可吸？全国的小城镇全部大干快上搞房地产开发，将来这些房子，需要多少年消化？
此前，唐小舟一直站在泸原的角度考虑问题，现在听了闻州的情况，立即想到，自己没有站在周边地区考虑，说明自己的思维，仍然存在巨大局限。伍建湘之所以叫停闻州跟风，恐怕还不是因为他了解国家的政策，而是知道，这种搞法绝对是竭泽而渔，是自杀式行为，是将闻州这些年的积累，拿出来搞一场豪赌。
唐小舟说，省委叫停，对于闻州而言，损失的可能是这五六十亿。你们是担心，最终这个政策缺口还是会放开，对吗？
严珂说，如果放开的话，我们闻州恐怕就得倒退几十年。
党荣光说，尤其这次省委叫停，等于惊醒了那些头脑发热的商家。政策一旦放开，他们手里已经拿到了土地，肯定不顾一切投入抢建。他们一定明白，抢到了先机，房子或许可以建起，甚至可以卖出去。如果晚了，就算有能力建起房子，也没有买家，就砸在手里了。
唐小舟问，泸原离你们近，他们卖地这件事，对你们的影响不小。你们应该很早就知道这件事吧？
付静华说，当时，我刚好在泸原。他们决定办这件事的时候，我当天晚上就听说了，第一时间给伍书记和严市长打了电话。
严珂说，接到静华书记电话后，伍书记把我们几个人叫到一起，讨论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确定，我们是不是跟进，只是派了一个小组，去泸原搞调研。
付静华说，那段时间，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往泸原跑，这个原因那个理由，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搞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党荣光说，天天晚上，我们几个人都在开会。这种会，还不敢在市委或者市政府开，我们就找了一个酒店，在那里开了一个房间，天天讨论。
唐小舟问，你们讨论的结果是什么？
严珂说，我的意见，这件事，我们不能落后，甚至不能拖。拖下去，对我们非常不利，尤其是经济方面，将会承受巨大损失。相反，如果我们也跟着动起来，至少有两大好处。第一，闻州对于商家的吸引力，肯定比泸原大得多。只要我们一出手，这股风，就会改变。其二，未来一两年，我们的经济状况，会比其他地方更好。有了这一两年时间，我们就可以缓过气来。所以，我主张先做准备，边做边看。时机一旦成熟，我们立即就可以动起来。
唐小舟说，也就是说，直到今天，你们其实还是做着两手准备。所以，希望通过我，得到一个更准确的消息？
严珂说，大家都是朋友，我不怕跟你说真话。毕竟，你在工作组，未来到底是什么走向，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唐小舟说，既然你们对我坦诚以待，我也不隐瞒你们。我才刚刚到工作组，上了几天班而已。每天所做的事，也就是听听谈话。
严珂说，省委选你参加工作组，总会跟你谈话吧？
唐小舟说，颜书记的谈话非常简短，当时，工作组要开会，就在开会之前，颜书记跟我谈了几句，中心意思只有一个，要加强工作组的力量，希望有一个更了解基层，尤其是农村和农业的同志加入，所以选中了我。严珂同志，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自然向颜书记提了问题。我问颜书记，工作组的方向是什么？我这个副组长，具体的工作任务是什么？
严珂问，颜书记怎么答你的？
唐小舟说，颜书记说，工作组的方向，就是把泸原的农村土地这一块完全冻结，冻死，不管是是买卖、租赁、流转，包括宅基地建房，一律冻结。第二个任务，就是把泸原这盘账查清楚。第三个任务，保证泸原不乱。
党荣光说，这样的话，工作组其实也难啊。
严珂说，朱省长是工作组组长，工作组由他把握方向，他应该有更具体的指示吧？
唐小舟说，除了第一天见了一面，后来几天，我连影子都没见到。约了几次，他都没有时间。他这个组长不容易，省长的工作没有减少，组长的工作又多，压力比谁都大。
党荣光说，不会吧。省委怎么决定，他就怎么做啊。
严珂说，我能理解朱省长的难处，关键是上面的态度未明吧。往往是这时候，最煎熬人。
唐小舟说，你们也不用急。我感觉吧，在这件事情上，建湘同志，定性很好，你们的班子，也很团结。有了这个保证，错不到哪里去。
付静华说，小舟同志的意思，还是稳一点好？
唐小舟不想他们继续追问，问了，自己也没法回答，倒是尴尬，便将话题巧妙地扯开一些，问，还有另一位邻居陵丘，他们好像还沉得住气？
党荣光说，他们沉得住气？他们是西瓜烂在心里，有苦说不出。
唐小舟说，哦，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党荣光说，他们也想抢，都已经开始动了，刚开了个头，泸原卖地被省委叫停。他们就停了下来。
唐小舟说，这么说，他们也卖了？严重吗？
严珂似乎不想过多说别人的事，抢着说，他们只是动了，动静应该不大。估计和我们情况差不多。
付静华便圆了一句，说，这件事，让我想起几年前，西南那位明星喜欢银杏树，整个城市的绿化树，全部改为银杏，银杏树的价格翻了好多倍。那段时间，全市所有的商人只做一件事，买银杏。当地流传一则轶事，说是两个很久不见的熟人，在飞机上遇到了，相互问，你去哪里？我去买银杏树。又问对方，你去干什么？对方答，跟你一样，买银杏树。
唐小舟说，这事我有印象，省委还专门开了一个会，江南省的银杏树，一律禁止出省。
党荣光说，哪里禁得住？金钱的力量实在太大了。银杏树的价格直往上窜，一天一个价，翻了好几倍。地方其实也想卖，毕竟银杏树长在地上，大家也见不到一分钱，卖出去，就是钱流进了进来。可省政府严格禁绝银杏树外流，我们不得不出动公安、武警、城管、工商等所有能调集的力量查走私，一样堵不住。
唐小舟说，这么说，省委这次的断然决定，是及时阻止了另一场银杏风暴？
付静华说，这次的风暴，比上次的银杏风暴大多了，是一场金融风暴，土地风暴。
党荣光说，也可能是一场政治风暴。
严珂说，怕就怕，我们这里没有成为风暴中心，中心移到了别的地方。那我们就倒霉了，成了重灾区。
渐渐话题聊开了，开始讲一些官场闲话。对于这类事，唐小舟实在不想参与。毕竟，这样的谈话没有录音，某个人以某种方式，将内容传出去，最终可能越传越变样，以至于传到某人耳中时，可能成为一个事件。更有可能，某人别有用心，硬是将甲说的话安在乙的头上传给丙，丙因此恨上了乙，而乙会莫名其妙，还有口难辩。
官场最多闲话，而官场又最怕闲话，很多闲话，一不留神可能毁掉一个官员。
唐小舟想借口说，明天一早还要赶高铁，就此别过，正要开口的时候，听他们在聊闻祥林跟女人的那些事，想到孔思勤正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官场环境中，唐小舟便打消了告辞的念头，开始听他们聊天。
陵丘毕竟和闻州相邻，在人们的心理上，闻州比陵丘富裕得多，行政上虽然和陵丘平级，经济上政治上，却是老大哥。就如人们的口头禅，由陵丘到闻州，叫上去，由闻州到陵丘，不说上去而说下去。在老百姓那里，两地有一个上下定位。早几十年前，陵丘的女人，如果能嫁到闻州，那绝对是上嫁，而闻州的女人如果嫁到陵丘，自然就是下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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