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唐小舟全集
加号易和（2）第1350章
唐小舟说，往哪个方向？
汤常国说，如果是想阻止，那就不会让人觉得这么特别了。
难怪汤常国要特别向自己提起此事。如果吕斯相去政府，仅仅只是担任常务副市长，那算是平移，最多只是邹涵为了加强市政府的力量，并且第一次向吕斯展示了一个友好善意的微笑，不足以令汤常国郑重其事。
唐小舟再一次冒出那三个字：神操作。
晚上，唐小舟和蔡万琦散步。
两人都是正厅级干部，蔡万琦是泸原市长，唐小舟的岳衡市长，也没有免去，级别是相同的。不过，地位不一样，唐小舟的另一个身份，是省委工作组副组长，是调查者，而蔡万琦属于被调查对象。
既然陶玮来到了泸原，唐小舟自然带着他。蔡万琦也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跟着政府秘书长盛锡元，以及他的工作秘书年少卿。
蔡万琦和唐小舟握手，说，唐市长，你来到泸原，我也不能招待你。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喝茶？泸滩有几家茶馆，还蛮清静。
唐小舟知道官员们的套路，他们从来不做无用功，每做一件事，事前肯定有一个周密计划。唐小舟如果按照他的节奏走，他肯定一步步将唐小舟引往某一个方向，至少是一个他所期望的氛围或者状态。唐小舟不喜欢被别人带了节奏，更希望自己控制节奏。
唐小舟说，还是散散步吧。不是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吗？没有人说饭后一杯茶，活到九十八吧？
蔡万琦说，就算有，那也少一岁。
唐小舟说，万琦市长，你要改口了，我已经不是市长了。
蔡万琦说，我们泸原的干部群众，都希望小舟同志来当我们的领头羊。
他这话说得很讲究，直接的意思，希望唐小舟来泸原当书记。但毕竟省委没有明确，书记这个称呼不好用，也不便说首长，那太显山露水，也不能叫班长，用了领头羊三个字，所有的意思都在其中了。而且，他不说自己有这种希望，而是说泸原的同志希望。这其实是在向唐小舟表态，我个人衷心拥护你担任市委书记。
官场的表达官场的情感，唐小舟自然清楚。蔡万琦现在是要过关，唐小舟作为副组长，在工作组中有关键的一票，能够对蔡万琦起到作用。而所谓关键性一票，也就是指正常的投票程序，民主集中制中，投票之前，往往需要经过充分的讨论，每一位具有投票权者，都要发言。这个发言，就不是一票的分量，有些人能说会道，往往一席话，就能决定所有人的票。
唐小舟说，这个话，万琦市长千万别说，这是害我啊。
蔡万琦说，当然，私下里说说嘛。泸原穷啊，泸原的老百姓，都盼望有一位像小舟同志这样开拓型的领导。
唐小舟说，这才两天时间，整个江南省，就有各种传言。相信万琦市长也听到了。我不知道这股风从哪里刮来的，坦率地说，我莫名其妙，也不知所措。省委丝毫没有这样的意思，我估计，就算有这个意思，这么猛的传言，也把省委的这点苗头给浇灭了。
蔡万琦说，我懂了。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再不说与此有关的话题。
唐小舟说，那我先谢谢你了，万琦市长。虽然我清楚，你一个人说与不说，对于终止传言，不会有任何作用，我还是要谢谢你。唐小舟不想纠缠这个话题，立即转了一个话题，说，泸滩这些年发展很不错啊。
蔡万琦问，小舟同志对泸滩很熟？
唐小舟说，我当记者的时候，经常来泸原，那时还不叫泸原，是原水市和泸江地区。
蔡万琦说，是的。那时，泸滩这一块，两边都在争，扯了很多年的皮。后来，省里把靠近楼桥的那一块三角地带，划给原水市，而将三角地带以外的农业地区，划给泸江地区。但两边还是扯皮，甚至为了争地皮打架。
唐小舟说，是啊，整个中国，不知还有没有第二座这样的城市，一半是现代城市，一半是少数民族建筑风格，特色非常鲜明。但只有中间这一块，却差不多是荒芜的。属于原水市的这一块，干脆建成一个市民公园。说是公园，几乎没有什么建筑，也没什么可游玩的场所。属于泸江地区的那一块，全是农民的玉米地。
蔡万琦说，地区和市合并后，在泸滩这一片区域，新设了楼桥区，成了泸原市发展的重点。尤其是这些年房地产建设发展很快，现在的楼桥区，成了整个泸原市的中心城区。如果没有房地产的快速发展，土地市场化，哪怕到了今天，泸原市还是一条大裤衩，两条裤脚中间夹一块不毛之地。
这个比喻有点粗俗，却很形象。这个比喻并不是蔡万琦的发明创造，当地人早有这种说法，给泸原起了一个绰号，叫裤衩城。
唐小舟心里清楚，无论自己开什么话题，蔡万琦必然会往他的目的上引。唐小舟顺了他的话头，说，是啊，中国这些年发展速度之快，最大的功臣，就是房地产。
蔡万琦说，过去，泸原的工业基础很薄弱，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工业基础，既不成体系，又没有相当规模的企业，小而全，基本都是一些手工作坊。如果不是这一波房地产大潮，泸原恐怕还是几十年前的那条大裤衩。这一点，和岳衡是完全不一样的。
唐小舟说，两个极端。岳衡倒是有相当的工业基础，也有几家较大规模的国有企业。哪怕在整个中国的工业体系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可惜，改革开放，整个中国向轻工业转型，一夜之间，整个工业体系改变了，重工业体系崩溃了，岳衡就落后了。接下来，又是资源枯竭，岳衡就没有了龙头。
蔡万琦说，我怎么觉得有点殊途同归的意思？近十年来，不论是岳衡还是泸原，都是靠房地产的发展，才勉强维持一定的发展速度？
唐小舟说，是啊。城市化带动了房地产，房地产推动了市政。
蔡万琦说，整个江南省，三大阵营，第一阵营，雍州肯定排第一，闻州第二，柳泉第三，阳通如果排在第一阵营的话，就是摆尾，若排在第二阵营，就是领头。接着是雷江，岳衡、陵丘。第三阵营是东涟、泸原、麻阳和西渠。第二阵营的后两位和整个第三阵营，主要靠房地产带动。国家的城市房地产政策一紧，这些城市麻烦就大了，市财政就只能顾着吃饭，再也顾不上别的。
唐小舟说，泸原和岳衡，害的是同一种病。在岳衡县，还有一个雍康酒业，到了岳衡市，我感觉自己就像到了一个由水泥森林的废墟，晚上看，灯火辉煌，白天看，到处都是棚户和烂尾楼。
蔡万琦说，小舟同志说得很形象。我想到了一种人，外面西装革履，里面破衣烂衫。
唐小舟说，难兄难弟果然就是难兄难弟，感受都是一样。我记得我刚上任的时候，做了个手术，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到处找高人请教。万琦兄也一样吧，万琦兄能不能给我讲一讲，你的破局之法？
唐小舟把称呼改了，由此前的万琦市长，这时变成万琦兄了，这说明，两人的谈话很投机，有了共鸣，感情自然就拉近了一步。但政治场的感情，是官场利益的感情，感觉上可以非常近，实际距离，却是形而上的距离，远得根本看不见摸不着。谁如果相信了这种感情，那才是真正的大傻瓜。
蔡万琦说，小舟同志太抬举我了。
唐小舟虽然改口称兄道弟，蔡万琦却没有改口，仍然称同志，说明他的政治原则很强，彼此的关系绝然不能乱，而在心理认同上，蔡万琦始终保持着客气而又恭敬的语态，这似乎表明，他认定唐小舟是自己的领导，是上级，也是比自己更高明的人。
这是在不易察觉地抬轿子，抬的人不着痕迹，更要让坐轿的人舒服。
蔡万琦接着说，我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我自己最清楚。我根本没有当船长的能力，当个大副，还是勉为其难。
唐小舟在心中暗叹，蔡万琦还真是个高人。说一句话，往往带几重意思。
第一重意思，继续拍唐小舟的马屁，暗示，他知道自己只有当大副的能力，而唐小舟有当船长的能力，有指引方向的能力。这是不露声色地恭维唐小舟有非常凡的能力，超人的智慧。
第二重意思，恭维唐小舟，把唐小舟暗暗抬到天上，当然是为了让唐小舟飘起来，以便唐小舟在云里雾里的时候，迅速接近目标，达到目的。
几乎所有极尽恭维的人，都是奔着这一目标来的，不需要分析，更不需要形而下地对应，只要有形而上认定就够了。
这一点，唐小舟也比任何人更清醒，早在接到蔡万琦的电话时，便已经将这一点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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