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表达方式,过去与现在,人与人,是极其不同的。
1859 年,勃拉姆斯写下了他的 A 大调第二号《小夜曲》,并将第二,第三乐章寄给了舒曼的夫人克拉拉。这一天,是克拉拉 40 岁的生日;这一年是舒曼逝世后的第 3 年;这一年,勃拉姆斯 26 岁。
这几个数字,对于我们理解勃拉姆斯这首《小夜曲》很重要。因为我们知道,舒曼是勃拉姆斯的老师,勃拉姆斯在他 20 岁那年第一次进舒曼家,就对克拉拉一见钟情。
舒曼的去世,应该为他们之间的爱情拉开大幕,但羞怯的勃拉姆斯一直到克拉拉去世,也未向克拉拉开口吐露这份情感。在克拉拉去世的第 2 年,勃拉姆斯也与世长辞。
勃拉姆斯和克拉拉之间长达 43 年的生死恋,被传为一段佳话。当然,勃拉姆斯虽始终没有向克拉拉开口,敏感的克拉拉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她也愿不挑破这层窗户纸。
有了这样的背景,勃拉姆斯这首《小夜曲》寄到了克拉拉的手中,即使什么话不用说,其意义也是十分明了的,克拉拉是最能感知的。
克拉拉收到这份生日礼物,给勃拉姆斯写了一封回信,在信中只这样说,“那《小夜曲》美得‘就像我正在看着一朵美丽的花朵中的根根花蕊’”。说的是那样的就诗论诗,那样平静而冷静。
也许,这样的感情表达方式,才是属于勃拉姆斯的,才符合勃拉姆斯和克拉拉 43 年那种,始终含而不露的感情。
勃拉姆斯既不在他的音乐中宣泄自己的感情,更不在他的生活中走漏一点风声。他的音乐总是这样充满内敛的精神,从不向瓦格纳那样张扬,也不像肖邦那样,愿意陷入小猫小狗或细小雨滴之类琐碎情感的卿卿我我之中。
有时,我会想,也许勃拉姆斯在写这首《小夜曲》时,根本就没像我们现在人想得那样复杂,他只是像创作其他的曲子一样,并没有因为要献给克拉拉便特别加入个人感情。
但这可能吗?我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艺术首先就是感情,怎么可能将感情从艺术中剔除干净呢?
德沃夏克在他的《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的第二乐章中,加入了自己年轻时的梦中情人的私密性的东西——他的妻妹最爱听的一支曲子的旋律;即使最为汉子的贝多芬,都会在不少曲子里加进自己对爱过的女人的怀念。
那么勃拉姆斯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感情,像洗衣服似的将水珠拧的那样干干净净?
有时,我也会想起在克拉拉去世之前,勃拉姆斯曾经将专门谱写的乐曲献给她,取名叫做《四首严肃的歌曲》。都到自己心目中的恋人快要死去了,还不着急,还要严肃,真是太勃拉姆斯了。
然而,也正是他们坚守得住 43 年的漫长的岁月,才战胜了生与死。他们彼此的心里清楚的知道对方的一切,就像情人节里各自买的礼物打开一看,永远都是相同的。
含蓄,是那样古典,又是那样遥远,它像飘逝的云离我们越来越远。真想抓住云的这一端,让它走得慢点、再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