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每个人都是生活的设计师
3、
敦煌的沙丘有一种奇异的温柔,若干世纪以来,它与停滞的时间打着赌,包围并掩埋着敦煌,保护它不被毁坏。千万个佛像在沙丘下微笑着。
你看见四面八方涌来的画面。那些画面是立体的,俯视、仰视和 平视同时呈现,他人视角,上帝视角和自我视角一起进入你的脑海。
你看见张骞正在出使西域的途中,你看见造型优美的莲花和飞天藻井,那碧空中轮状花蕊的覆莲,那流动的飞云、旋转的散花,那飘舞的长巾、眼里的葡萄、卷草与联壁纹,那运气动荡、衣袂飘飞的美丽伎乐天,还有灵动轻盈的九色鹿,在河边漫步吃草。
青金石的蓝顶上曼陀罗花正在盛开,悬浮在空中的楼阁亭台被绿水环绕分隔,建筑之间用各种桥梁连接。阿弥陀佛在中央,两侧的平围绕着观音和大势至菩萨很多菩萨。佛的下部平台上菩萨弟子和乐舞。水池内有迦陵频伽种种奇妙杂色之鸟。
你还看到了藏经洞,它被打开,那个瘦小猥琐的王道士愣怔在洞口。你闭上眼睛再睁开,藏经洞是空的,它什么也没有了。只有王道士委屈低垂着头,他想告诉人们,我其实是一次次地向知县报告这里发现了很多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没人理我。
一个洞窟一个洞窟的穿梭,你不能不被震撼。一层又一层,上面的是西夏的,剥开一层,是隋唐的,那么,再往下呢?
你其实是很想触摸一下那些壁画和雕像的。它们是一千年前两千年的工匠们一笔一画一刀一斧地凿刻出来的,当我们触碰到那些实体的时候,是否也就触摸到了当年的那些他们?而在另一个维度里,那些工匠们是否也在触摸今天,在探究站在历史之外的我们这些观光客?又或许,在平行的世界里,我们和他们,正擦肩而过。
这个时候,你的脑海里会想起那首歌,《飞天》。
如果沧海枯了,还有一滴泪
那也是为你空等的 一千个轮回
蓦然回首中 斩不断的牵牵绊绊
你所有的骄傲 只能在画里飞
大漠的落日下 那吹萧的人是谁
任岁月剥去红装 无奈伤痕累累
荒凉的古堡中 谁在反弹着琵琶
只等我来去匆匆 今生的相会
烟花 烟花 漫天飞 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 花也醉
流沙 流沙 漫天飞 谁为你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散 缘如水
烟花 烟花 漫天飞 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 花也醉
流沙 流沙 漫天飞 谁为你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散 缘如水
大漠的落日下 那吹萧的人是谁
任岁月剥去红装 无奈伤痕累累
荒凉的古堡中 谁在反弹着琵琶
只等我来去匆匆 今生的相会
烟花 烟花 漫天飞 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 花也醉
流沙 流沙 漫天飞 谁为你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散 缘如水
烟花 烟花 漫天飞 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 花也醉
流沙 流沙 漫天飞 谁为你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散 缘如水
烟花 烟花 漫天飞 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 花也醉
流沙 流沙 漫天飞 谁为你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散 缘如水
……
那天晚上,在沙漠上的一滴水珠里,我们进入了四维的时空。我看见时光长廊上的敦煌,从过去,到现在。四周一片漆黑。但中间有一束光,在那束光里,他们,一个个向我们缓步走来。
“我是张骞,我从2100年前,向你们走来。”
“我是索靖,我从西晋王朝,向你们走来。”
“我是诗人王维,我看见阳关了!”
“大明宫的灯盏依旧亮着,我从盛唐向你们走来。”
“我是一尊被送走的飞天像,我从1500年前向你们走来。”
“我是常书鸿,走过1936,1945,1994,我从来没有离开过。”
近在咫尺。
时隔千年,我们在这里,在这一刻,相遇。当步履蹒跚的张骞缓步走来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被时光的弦狠狠地拨了一下,眼泪突眶而出。
你好,张骞!你好,索靖!你好,王维!你好,常书鸿!你好,飞天……我在黑暗中伸手,向他们致意。
4、
其实,我很想和你说说那条河,那条由东向西流淌的疏勒河。诗人傅天琳的一首诗曾让我在很多年心心念念地要去看看这条特立独行的河流。
也许是疏勒河瞄准了日月的方向,也许是疏勒河不忍看西部的贫瘠、沙漠的荒凉,它竟追寻日月,为西部、为沙漠奋力唱出了一支悲壮的歌。
日月往西,都说日月的方向是男子的方向
水流往东,都说水流的方向是女子的方向
而我要追随你西去了
径直往西去
许多年许多年
风为你狂野山为你雄壮
但我还是要弄一支羌笛
缠缠绵绵吹过这嘉峪关去
还要弄一船月牙
剔剔透透撑到鸣沙山去
直到你的马队和驮队驻足不前的地方
直到你干渴的双眼只能畅饮蜃景的地方
一轮火红的太阳落了下去
又一早一早地站起来
这是我用我的手指
我的温柔的带血的手指
从坟墓里抠出的生命
然而九色鹿不是我
护佑你巍峨雄壮的女神不是我
我只是一条伴随你西去的疏勒河
在中国的版图上,几乎所有的大江大河都是自西向东,奔向大海。但在敦煌,有一条大河却反其道而行之,与众不同向西流淌,她就是敦煌的母亲河——疏勒河。
这条另类的大河,给我们流淌出了一段辉煌如歌的历史。
源于祁连山脉西段托来南山与疏勒南山之间的疏勒河,经过上游100多公里的汇聚,疏勒河在昌马峡谷中奔涌而出,随即掉头向西,穿越安西县到达敦煌,在敦煌西北与党河末尾汇合,渡过玉门关继续向西,古代洪水暴涨季节流入新疆境内的罗布泊。
曾经的我,站在疏勒河边,看见河岸上故黄的苇草迎风摇曳。河水依然是那么的清澈,静静地向西流淌。真想,沿着疏勒河的水流一路西去,一直走的它的尽头。直到看着它悄然隐没在罗布荒原的盐泽地里。
大风正呼号着,掠过原野,扑向远处。我看见不远处的玉门关,孤独地耸立在东西走向戈壁滩狭长地带中的砂石岗上。
玉门关只剩下一座方形的围墙。那是一座黄土夯筑而成的城堡。颓败,荒芜。周围没有绿色,没有人烟。也没有声息。
古阳关留下了一个残破的烽燧,高高耸立在一片土坡上。它面前的那片洼地,被称作古董滩。随手,就可以捡到汉陶的残片唐代的钱币。
千年的时光,足以把一座繁华热闹的关城侵蚀的千疮百孔。只有西去的疏勒河,安静地守在一旁,见证着阳关、玉门关,一座座关城的兴衰沉浮。
西出阳关的驼队,曾经从这里出发。在那条古道上,叮叮当当的走了几个世纪。
公元前123年的一天早晨,一个少年拿着张骞描绘的地图,带领着一支一万人的骑兵团悄悄地沿着渭水西进,在兰州渡过黄河,翻越乌鞘岭和焉支山,在一天夜里如天兵神将降临到了河西。睡梦中的匈奴浑邪王和休屠王赶紧起身迎战,但已经迟了。
霍去病的骑兵犹如割草一样,斩首近万匈奴兵,夺取了匈奴休屠王的祭天金人。汉军这种大纵深、大迂回的包抄战术,一时间让匈奴损失惨重,也让汉朝大军备受鼓舞。
这次霍去病出征,刘彻的初心是检验下这个毛头孩子的能力,他要是能深入匈奴腹地后,还能全须全尾回来,汉武帝就心满意足了。但令他吃惊的是,年轻的霍去病不仅带兵转战千里,还一战灭掉了匈奴如此多的军队。大喜之下,在霍去病凯旋后,汉武帝刘彻加封霍去病两千两百户,并给他安排了一次更大规模的战役。
那年夏天,霍去病再次出发了。他带着数万精锐骑兵从北地(今天甘肃宁县附近)出发了。为了给他补给,汉武帝还有一个后手。他派老将合骑侯公孙敖率领大军从陇西出击,准备在祁连山附近与霍去病会师后,一起发动对匈奴的总攻。
谁知公孙敖的部队在茫茫大漠中迷失方向。霍去病倒是一路顺风顺水,渡黄河,翻贺兰山。他向北进军到居延海后,又顺着额济纳河南下,攻下酒泉,在张掖举行了盛大阅兵。在转了一圈后,他率军到了祁连山,这里是他和公孙敖约定的会师之处。他不知道公孙敖还在沙漠之中转圈,在等了许久后,他知道公孙敖是指望不上了,于是便带领自己的军队独自向匈奴发起了进攻。没想到一战便斩杀匈奴三万多人,稍后他又率军接受了浑邪王、休屠王的投降,完全掌控了河西走廊。
失去河西走廊,匈奴就失去了右臂。匈奴人赶走月氏人后,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六七十年,好几代人了,这里已经是他们的故乡。所以,失去河西走廊的匈奴人赶着羊群一边向漠北走,一边哭着唱道: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当时为了帮助孤军突进河西的霍去病,刘彻又命令博望侯张骞和郎中令李广率军从右北平出发,对匈奴左贤王展开了进攻,并成功地吸引了伊稚斜单于的主力,为远在河西的霍去病解除了后顾之忧。
但是这次出击,张骞也遇到了和公孙敖一样的困境,竟然迷路了。所以,当李广的四千骑兵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直接被左贤王部四万余骑兵包围。“飞将军”李广只得率军与敌人拼死攻杀,等到第二天张骞援军到达的时候,李广的军队几乎都拼光了,在张骞的护送下余部急忙退出了战场。
四路大军班师回朝后,汉武帝隆重地表扬和封赏了霍去病。李广虽然神勇,但他把部队都拼光了,只落得个功过相抵。而迷路的公孙敖和张骞,则直接被一贬到底,削职为民了。汉武帝瞪着张骞说,别人迷路还犹可说,怎么连你也迷路了呢?张骞匍匐在地哭道,是啊,这真是天大的罪过啊! 我怎么能迷路呢?可是我就是迷路了啊,这是上天在惩罚我,感谢陛下不杀之恩,让我以后还能报效国家。
汉武帝看着张骞的背影,也在沉思,是啊,他们怎么会迷路了呢?但他立刻拿起张骞给他描绘的西域世界地图,指着整个河西走廊说,这下,断了匈奴的右臂,我们的右臂则张开了。所以,他指着河西走廊的几个地方说,这里就叫酒泉郡吧,以纪念汉军打败匈奴;这里就叫武威郡吧,以张扬我汉军的军威,哈哈,也就是耀武扬威吧;这里是河西走廊的中间,就叫张掖吧;这里还是叫敦煌吧,那地方非常广大,以后也是经略西域的最前站。
于是,从公元前106年开始,从东往西,依次设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
嘉峪关,明长城的最西端。那高高的城墙,一层又一层,抵御。守护。我们看到的是这些名词。
张掖,大漠戈壁中的绿洲,祁连雪水造就的“塞上江南”。绿树成荫,渠网纵横,土沃物阜,瓜果飘香。一方方良田折射着张掖人建设河西的艰辛历程和聪明才智。
张掖是悠久历史的实证,文化遗存的宝库。原始社会时期的文化遗址,汉、唐以来的古城堡、古墓群,丝绸之路上的古驿站,汉、明时期的长城,举世闻名的石窟寺,全国之最的室内卧佛等。一座座古迹展示着千年古城的风貌。
这片绿洲,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错落有致,相得益彰,“半城芦苇半城庙”,“半城塔影,遍地古刹”,体现着造化的青睐与人类的智慧。是几千年的“金张掖”!
武威,在河西走廊东端。北邻内蒙,南接青海,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流芳千古的《凉州词》以一曲“葡萄美酒夜光杯”将武威的豪迈壮阔描绘的淋漓尽致。富饶的土地、丰富的物产使这里拥有了“银武威”的美誉。
走在武威曾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久远的记忆。
有出土了中国旅游标志“铜奔马”的雷台汉墓。有反映西夏王国历史与文化的西夏碑与西夏博物馆;还有见证西藏正式纳入中华版图的元代百塔寺;拥有“陇右学宫之冠”美誉的明代武威文庙;规模宏大精美绝伦的天梯山石窟,以及古长城遗址、海藏寺、古钟楼等等文物古迹,无不体现了武威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
而武威的历史也正是一部中华民族不断对外交流、融合、发展的历史。
河西,一块被历史黄沙淹没起来的璞玉,少雕琢,欠温润。而她的价值却无以估计。
远离都市的繁华,摒弃了秀美的山水,这里才有幸保全了人类历史长河中最精彩的文明。或许这就是宇宙间的“能量守恒”,是对舍与得真谛的诠释。其实,宇宙万物都在遵守着这个定律,于是人间没有唯美,唯美在一个人心灵深处。在心灵深处建造一块欣赏美丽的茅庐,世间万物之美便都在你的眼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