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的工作重心还是转回了A项目。
这个项目所里很重视，一开始就是双主办律师的少有配置。
项目分工基本上是：
我常驻项目现场，两个主办轮流来项目现场，我向他们汇报各项工作。
这种感觉，很复杂。
一边提心吊胆，一边收获颇丰。
一边跟现场的主办插科打诨，一边对远程的主办战战兢兢。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很有求知欲很积极好学的。
即使每次出的文件要被交叉质询，每天都在面临各种qna，三不五时就要被diss，白天忙得跟打仗一样，晚上还要滞留现场加班到九十点。但在疲惫的同时，我对我的主办律师的专业能力和专业精神是敬佩且认可的，我觉得Be professional是很棒的一件事，这些都让我觉得，我对未来的我的样子是有期待的。
尤其是z，真的在专业上指引了我很多。
他细致，认真，精于钻研，又不怕苦不怕累。
而且他每一次给我的修改意见我觉得都是很中肯的，不说废话，有一说一。
我做得好会肯定我，不是一定非要改动什么。
鼓励我在各种场合发表自己的意见。
有空的时候也会引导我去思考文件应该怎么写。
他的文件质量也很高，且出品快。
到后来，他已经在我这里树立了一种信任感，就是，只要过了他手的文件，我就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时候就是慕强吧，喜欢和优秀的人打交道。
但崩溃也来得很快，且很频繁。
公司的主管领导脾气蛮大的，经常骂我们中介。
无差别攻击的那种。
后面都有点觉得，公司领导不高兴了就召集中介一起开个会，逐个骂一顿。
公司的对接同事也都脾气挺大的，习惯性使用反问语气，习惯性挑战我们提出的每一个需求。
我的主办律师们那时候也还是很push，要文件什么的都很急。
查找的案例要求的匹配度极高，且不接受“找不到案例”这样的结论。
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又多又杂。
无数场会议、无数个要接的电话、无数个要改的文件。
要求反馈的时间永远是“随时”、“尽快”。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处于完全没有休息的状态。
晚上九十点回了酒店也要面临随时可能会有的会议、电话以及当晚就要交出去的文件。
周末也是随时随地on call，而且基本上每一个周末都会收到电话，接到新增的工作任务。
每周唯一能消停的时间就是飞机上的两个小时。
但这两个小时常常会因为是乘坐早班机而全程睡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会再面临几十条未读信息。
有一天从机场到公司的出租车上我开了一路的会，
下车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种真实的“眩晕感”。
眼冒金星。
然后身体开始出现各种不良反应。
内分泌失调、姨妈不正常、嘴巴周围长了一圈痛痛的泡泡。
终于有一天彻底失去情绪管理。
开始和主办律师吵架。
他说我一句我反问一句。
他问我怎么还不理解，我说我就是不理解。
有一天晚上一点多，我正准备结束手头文件的时候收到L的消息，让我再弄一个什么文件。
我万念俱灰，直接回了句：
“我明天弄吧，熬不住了，昨晚上四点才睡。”
然后没管他的回复，直接把手机丢了。
那时候就是觉得天塌下来我也要立马睡觉。
渐渐地，我开始害怕每一天的醒来，一旦醒来就想抱头痛哭。
也很害怕每一天的睡去，因为晚上做梦会梦到我主办指着我家里的零食骂我，说我家里放这么多零食会让工作分心。
我不敢和家里人视频。
因为回答不了我妈关于“吃的什么？”“几点睡？”“为什么额头上又长了一个包？”的问询。
主办律师可能多少也感觉到我的不对劲了吧。
驾照逾期一年没换证，我请一天年假回武汉考科目一的时候，L问我是不是请假去考公务员。
再后来，我开始对这个项目ptsd。
A项目的前期核心工作做完，我不用去现场后，就开始把工作重心放到一个广州本地项目上了。
在大约有一个月没有去A项目现场后的某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接到L的电话，说让我第二天去A项目出差的时候，我还是下意识对着电话哭了出来。
我说我扛不住了。
L说话就变柔和了很多，
说想过给我卸项目，但是确实人手不够，十一月后会好一点。
我于是又妥协了，我说：
“好吧，那我明天早上不要坐太早的飞机。”
他说：“你可以今晚上就过去。”
我……
那时候我还发了条朋友圈，但我的同行很扎心地评论说： “哭了40分钟，那今晚熬夜加班的时间又要多40分钟了。”
我真的……谢谢你。
也是在那时候明白了，你的苦和累是很难指望你的领导看到和体谅的。
有一天早上在A项目的酒店吃早餐时遇到了高伙。
假装没看到 失败，就坐在了高伙对面。
他云淡风轻地问了我一句：
“你最近就是A项目紧张点吧？”
我脑子里，一串问号。
怎么我最近累成这个鬼样子在老板这里是这么看的喔……
然后我就开始报项目名了。
合伙人开始给我分析了，说这个项目短平快，那个不着急，说的我……竟无语凝噎。
短平快不就是短时间要做大量的事吗？
不着急也架不住公司天天找你问这改那的……
我说前段时间还是挺忙的，事情都堆一起了，blabla的。
合伙人不说话了，很显然对我的回复不是很满意。
但我对他的问题也不是很满意，就这样吧～
现在想想，做A项目那一年，其实是资本市场还比较蓬勃发展的一年。
但在当前的萧瑟环境中回想那一年，却只觉得各有各的悲哀。
市场行情好的时候，经常听到的故事，是谁谁谁太拼搞出了胃出血，谁谁谁的书包里常年备着速效救心丸。
而市场行情不好的时候，经常听到的故事，是谁谁谁被优化，谁谁谁又被降薪。
工作这么多年，蓦然回首，才发现我们为这个行业付出了那么多时间、精力甚至是健康，
最终却只沦为了时代的牺牲品。
但还好，做完股改和增资，这个项目要转换赛道，所以我渐渐从这个项目抽手了。
日子总算有了盼头。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