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一天晚上的突出表现，我荣获了副驾驶的位置。
气温骤降，前两天还在穿吊带的我，这一天已经披上了毛呢大衣。
党叔来酒店接我们去吃早餐。
党叔是一个有点胖胖的叔叔，肚子大大的，笑起来憨态可掬。
来接我们的时候，他穿着青绿色T恤、黑色裤子和鞋子，外边罩了个草绿色外套。
他的普通话带着比较明显的当地腔调，虽然后来发现他跟我们讲的普通话已经是改良的版本了。
党叔先带我们去了一家本地人常去的餐厅，叫做“森硕餐厅”。
餐厅很不起眼地坐落在一条村镇公路旁，门口也没什么人，外观朴素到我也不太确定能不能在地图上搜到它。
刚下车，我就裹紧了大衣。
天气着实有点凉，但晨风同时还带来了清新的空气，我又使劲吸了两口。
一边进门一边探着脑袋四处打量。
进门处就是制作餐食的锅炉、蒸笼等各色器具，零星站着三两个正在制作早餐的本地人，一派闲适和有条不紊的样子。锅炉里倒是火苗窜飞，党叔在旁边大声跟店里的人交流现在有没有什么东西做好了。
两侧平房之间的空地上方被拉上蓝色的塑料篷，下面放置了十多张旧式长方形木桌，各配了四把带靠背的木椅。党叔给我们点了四个烤包子、四个蒸包子、一大碗牛奶和一大碗奶茶。包子都是羊肉馅的，烤的没有啥膻味，但是蒸的我们都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碗热气腾腾的牛奶，没有任何异味，喝下去暖心暖胃的，整个人都觉得通畅和舒服。听党叔说，这就是他们本地人会喝的牛奶，没有添加任何多余的物质，只进行了简单的过滤和加热。考虑到当天要去赛里木湖环湖，我们决定买点干粮在路上吃。
于是早餐结束后，党叔又带我们去了当地的菜市场，买了三个馕和一些卤味，就上路了。不过听说下午两点后天气会放晴，所以我们还是决定按原计划出行。山间一侧本只停留了我们一辆车，但很快又来了两三辆。党叔做新疆旅游已经十年了，他对各个旅行点都了如指掌，所以总能带我们去到一些景色好又没人的地方。但免不了是，每次我们的车停下没有多久，就会跟过来两三辆甚至十几辆车。不过山间的空气真是格外治愈，每多闻一口，都觉得自己被净化了一层。“你看拐角处这一片小松树。我小时候坐车去乌鲁木齐的时候，他们刚被栽下，现在我五十五岁了，它们也才长这么点大。”听完这句话，再看这群山遍野的绿林，便有了不一样的心境。在去程的路上党叔就告诉我们，赛里木湖是一个高山湖泊，但因为新疆深居内陆，多年以前，途遇赛里木湖的牧人，都以为这就是海，赛里木湖是后来才更的名。“赛里木”是当地人互相打招呼会使用的词汇，是平安祝福的意思。
阴天下的赛里木湖，风景确实谈不上惊艳。但可能小红书上有太多的阴天劝退贴，降低了大家的期待，所以我从周遭听到的大部分声音反而是：是的，阴天的赛里木湖只是不出片而已，但是肉眼下的她，仍然是美丽壮阔的。
视野左边的赛里木湖逐渐变成深蓝色，又渐渐变回浅蓝。视野右边是逐渐后退的黄色草垛、乌青的远山，还有一些牧人帐篷和散落的牛羊。赛里木湖是近些年来才成为景区的。多年以前，从这里经过的，多是一些货车司机；时间再往前推远一些，途经这里的，是一些与牛羊为伴的牧人。这是一个淡水湖。党叔跟我们说，休息区的饮水，就是取自这里。我们当天的最后一站行程，是俯瞰果子沟大桥。但我们到达最佳观景点的时候，视野只能看到距离车窗外约两米的木栏杆。以前读李娟的牧场系列，她有一段关于雾色山林的描述让我印象很是深刻，她是这么刻画的：“不一会儿，雾气过来了，一团一团迅速游走在附近山林间，弥漫在毡房周围，并且越来越浓重。很快，四面八方的山野全部消失了，世界急剧缩小。最后，全世界只剩下我们毡房所在的这座山头。从世界这头到世界的另一头，只有几十步距离。我们的毡房是全世界的中心。”我记得她说过，这样的天气，是深山中各种交错复杂的因素才能造就的，不是常常能看到，但我们遇上了。那一刻，我们的车辆就是全世界的中心，从世界这头到世界的另一头，只有几步距离。近些年逐渐开始觉得，旅行在外，出片是让人开心的事情，但也无需过于执着。如果旅程本身能够有趣，惬意，甚至遇见一些罕见的景观，那也是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他说多年以前，有一个北京的小姑娘一个人包了他的车，也是遇见这样的大雾天。那会儿这里的路也没有修这么好，周遭还是很野生的环境，小姑娘越坐越害怕，终于对党叔战战兢兢说了一句：回去的路上却遇到了意外，我们所有人都被卡在了高速半道上。党叔下车抽烟，一会儿带来消息，说前面发生了车祸，让我们耐心等待一下。不多久他又走过来跟我们说，是三辆大车撞了一辆小车，通车的时间估计悬了。他告诉我，迎面而来的本地司机过去的时候跟他打了些手势，他就明白了。我不敢动，也不敢喝水，打开手机没有信号，内心渐渐变得焦躁不安。翻来覆去，想起微信读书可以离线查看，便打开了最近在看的《梦里花落知多少》，转移一下注意力。心里胡七八糟地想到，我大约永远无法成为一名冒险家。我不会有勇气一个人去撒哈拉，也没有勇气一个人走过很多地方。内心许多的好奇，其实都被害怕扼杀干净；很多的试探，于我而言其实都步履维艰。但还好，党叔说我们的车油还很满，即使晚上气温降到零下我们也不会有大的问题，这是最要紧的东西。党叔还说，我们堵的地方，旁边是高山河流，比起堵在隧道之中，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党叔还在路边大声跟我们喊话，说你们看这里的苹果树，现在知道果子沟大桥为什么这么命名了吗？十点多到达伊宁市的时候，党叔推荐的2元一串的烧烤店已经关门了。于是他又把我们送到了一家面店，给我们点了特色丸子汤，我们自己又点了碗牛肉面。我本来对吃的已经兴致寥寥，但尝了口牛肉面，我就精神了；再夹起一块结实的牛肉咬上一口，整个人都切换成干饭模式。伊犁的牛肉面真的很好吃，我们后来在其他地方也点了一碗，味道也很惊艳，比我30年以来吃到的任何牛肉面都好吃，大家去伊犁一定要尝试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