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拾”有好多种:拾酸枣儿、拾杏核儿、拾破烂儿、拾柴火……
酸枣儿红了,母亲背个篓子,上山梁下山沟,天天去摘酸枣儿。等酸枣儿装满一编织袋时,卖给收酸枣儿的。不管怎么摘,酸枣儿总是摘不净,到了深秋,酸枣儿便落在地上。母亲背上篓子,开始了拾酸枣儿。此时,酸枣儿早已干透,价格高了好多。一天下来,母亲拾的酸枣儿能卖好几块钱。一直拾到再也找不见酸枣儿,母亲才罢休。摘酸枣儿,拾酸枣儿,光这一项,母亲每年能挣一百多元。她很自豪,觉得自己还能创收。
杏熟时节,母亲开始了拾杏核儿。人们吃了杏儿,杏核儿扔到地上,随处可见。母亲一个一个地拾回去,晒到房上,等着卖钱。杏核儿晒干后,收杏核儿的来了,母亲背出一袋子杏核儿,卖几十元。后来,人们一个个进城了,村里人越来越少了。杏子熟了,可无人摘杏,落在地上一大片。母亲背上篓子,到树下拾杏儿。一开始,她把杏儿拾回去,慢慢再弄出杏核儿。后来,她在树下弄出杏核儿,光把杏核儿背回去,这就省了好多劲儿。人们知道母亲拾杏核儿,常常对她说:“俺家房子后边那颗杏树,落了一地杏儿,干巴巴的,你去拾吧。你到俺家拿上一个小床儿,坐到那儿,慢慢拾吧。”母亲很高兴,赶紧去拾。那天,我回老家看望父母,母亲笑着对我说:“今年拾的杏核儿,卖了115块钱!”她满脸自豪、幸福和快乐。
街道上常见人们随手丢弃的饮料瓶,母亲一见便拾起来,攒多了,卖给收破烂的。我劝她:“娘,你别拾了,让人笑话我们弟妹几个哩。别人会说,我们不给你钱,你没钱花,才去拾破烂哩。”母亲笑着说:“谁也不笑话!谁也知道你们几个孝顺,不缺我的钱花。拾拾饮料瓶,活动活动身子。”村里断不了过红白喜事,常放烟花爆竹,废弃物一大片。母亲背上篓子,把废弃物拾回去,等着卖给收破烂的。我怎么劝也不听,还说:“拾回去,街道上干净了,咱也买点儿钱,对谁也好。咱不偷不抢的,谁也不笑话。”
拾柴火,是母亲最多的“拾”,年轻时拾,年过八旬了,仍然拾个不停。家里的柴火,一大摞一大摞的,几年烧不完,可她还是不停地拾,谁劝也不听。她说:“这就是锻炼身体哩。老闲着不动,就得病哩。”
随着母亲年龄的增长,我们劝她越来越多了。多次劝说,总算有了成效:她不到山沟里摘酸枣儿、拾酸枣儿了,也不到山沟里拾柴火了。可拾杏核儿,拾破烂儿,她说啥也不放弃,还振振有辞地说:“平来平去的道儿,又碰不着,怕什么哩。人活着,就得动弹动弹哩,哪能老歇着。”
母亲86岁了,结结实实的,做饭、喂鸡、拾这拾那、到园子地里摘菜,和邻居们打麻将,总是不闲着。我回老家时,给她一百元的,她坚决不要,给她一块一块的零钱,让她打麻将,她要,特别高兴。邻居们对我说:“你娘打麻将,眼也沾,脑子也沾,俺们可服她哩!”
既然她高兴,愿意拾啥就拾啥吧,不管他人说啥了。
作者简介:曹明法,男,1957年生,河北省平山县人。退休中学语文教师。写作多年,在报刊上发表各类文章400多篇,推荐并发表学生作文100多篇。近几年,在中国作家网上发表小小说、散文将近200篇。1990年,新故事《山乡奇闻》获河北省新故事大奖赛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