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起医学生离世的消息，接连出现在我的朋友圈。
小红书这几天也总给我推送“规培生自杀、研一研二大三大四的医学生宁可退学复读也不想再学医”的帖子。
说实在话，我的心已经近乎麻木。
接连不断的医学生猝死、自杀事件，给三甲教学医院蒙上了阴影。而一次又一次生命的控诉，却像石头扔进湖面泛起的涟漪，越来越微弱，最终也激不起一丝波澜。
说实在的，网上反反复复、说来说去不就是那些车轱辘话么，“批评规培制度和它的发起者”、“要求劳动保障和提高待遇”。
站在医学生本身，我不想说这么多宏大的道理，也不想讨论规培制度本身。因为我知道，这堵墙似乎也不会因为几个小小医生的敲击而有一丝松动。
我只想对离去的师弟师妹说几句真心话，虽然已经来不及了。
01 你没有错
首先，我不想责备你们，一点都不。
我深深地理解你们，因为我懂那种至暗时刻，就是看不到光明的时刻。
当然，这不意味着我们再也遇不到光明了，而是你身在那一分、那一秒的光景下，你大脑里的光明消失殆尽了。
我类似的体验发生在本科四五年级，下课后、值班后、去科室前，我一度用暴饮暴食的方式来缓解压力、调整心情、保持工作状态。
和大多数医学生一样，从不化妆、穿衣怎么方便怎么来、每天属于自己的时间只有咀嚼食物的时候，那时我体重飙到140斤（我南方小个子），身体上的累就算了，更关键的是心理上的疲惫，那种巨大的无力感。
平心而论，中国的实习医生、住院医生就工作强度来说，并不比别的国家、比我们国家的前辈当年更辛苦。
但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实习、规培它光累，还学不到东西！
医学生们真正应该学的是精进技能、治病救人，而不是无休止地进行低水平无意义的重复劳动。
为什么年轻医学生会觉得无比憋屈，是因为这种累让人看不到希望，不知道累完了之后到底能获得一个什么样的机会。
规培结束以后，正式工作开始，头顶上还都是各种屁股，一切职业技能几乎都要从头来过。
是年轻医生真的不愿意学临床么？他们想学的时候，如果你能给个机会带一带，哪个年轻人不开心？
而你一边让他们写病史，抬病人，一边感慨现在的年轻医生一代不如一代，不好管也不听话，一边把年轻人当牛马用，一边怪年轻人整顿职场。
以及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拿别人的职业生涯作为筹码来要挟，这不止是不礼貌的，这后果更是可怕的。
以后大家老了看病，都要靠现在的年轻医生，对他们好一点，让他们多学点东西，让他们看到带教老师的担当，利人的同时也利己。
每个人都有一个成长过程，制度赋予你带人的机会，但没有赋予你没有剥夺年轻生命的权利。帮助不是打压，指导不是恶意满满、高高在上、当牛马用。
各行各业同理，老人不说关心、爱护、保护新人，至少正常对待，做个人吧！
02 不做牛马
而那些已经变成星星守护我们的师弟师妹，他们可能比我经历的更加痛苦。
人在极度失望和疲劳的情况下，一想到连自己的基本保障都没有，是会失去理智的，从而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
昨天看到一篇推文《生死疲劳，25岁规培医生之死》写得很好，把一个可爱的小师妹展现在了我的眼前，可她却选择在提交完最后一份病历之后，用冰冷的手术刀割破了自己颈动脉。
我好想穿越到她拿刀的时刻，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师妹，咱不干了，咱不做医生了。”
从当年在西藏退役，离开体制后，我逐渐明白——人生呐，哪里就只有这一条路呢，哪里就规定我们就要当牛做马走到黑呢？
03 实践检验
我的转变是从研究生毕业后，进入高端医疗工作开始的。
我和我的师父师兄姐们，一直都愿意把整个生命投入到中医的传承和推广中。工作之后，时间相对充裕和自由，看病之余，我有了更多的精力来做自己的事。
开始在网上做一些兼职，线上看诊、社群答疑、做患者的私人家庭医生，收入也还可以。逐渐的，我的副业收入竟然慢慢超过了每个月的工资，现在是主业工资的5倍还多。
随着看病能力的提升，我的心态也变了。
当然我还是医生，以后会是一名老中医，但我开始意识到，医生也只是一份职业，是为了我的生活和人生服务的。
当这份职业影响到了我的健康，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我都有资格说一句：“老子不干了！”
我相信马克思说的：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从古至今，无数个时代都在验证这句话的客观正确性。
我看到一份调查报告，说中国的自杀率一直在下降，很重要的原因是农村女性的自杀率逐年降低。原因无他，改革开放以后她们可以出去打工了，打工赚钱之后她们能依靠自己生存了，不需要被困在农村的家里，受丈夫家庭的控制了。
假如你也迷茫，也困惑，不妨试着做一些副业。
钱是其次，主要是为了自己有底气、有退路，知道自己不干了也饿不死，对那些“强迫你、PUA你的领导上级”和“道德绑架你的患者”，直接说出“不”字。
04 借口与退路
很多年轻医生可能说，临床累都累死了，哪里有精力搞副业，自己也没本事。
那么，我想说的是，比起把自己宝贵青春拿去被人压迫，苦苦等待媳妇熬成婆，最现实的还是做一份能让自己发光发热的大健康副业，在自己的权限范围走多一步，让人生进入好循环。
如果说年轻的时候，都没勇气开启自己第二事业，那么到老了就更加不可能把自己立起来。温水煮青蛙一天又一天，到头来，医院里的昨天今天明天，临了，将会是整个人生的缩影。
如果自己暂时还没勇气立副业的话 ，那退路就是，你的家庭至少应该承担起兜底的责任。
前年我出了一点意外，可能影响到自己接下来找工作的事情，害怕家人担心，于是没告诉父母。
后来基本上尘埃落定，回家时给家里说了，结果我妈说她好几晚没睡着觉，生怕我的工作黄了（她可能觉得每月2万工资，值得我拼死守护一辈子）。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真的挺失望的。我妈从小就对我充满了期待，每当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她比我还难受失望，可我多想听到一句“没事，大不了不做医生了”。
当然，我不会真的不做医生，但这种有家人兜底的感觉，会给人一种安全感和力量，让我有勇气面对这些挑战。
还好，我还可以自己选择家人，我和对象认识多年了。
上学时，看到我通宵复习，他说，“不用考那么高分，考及格就够了，出社会后市场要的是你的临床能力，不是考试分数。”
工作后，看到我加班完成领导安排的非临床工作，他说，“大不了就不上班了，无论你现在一个月挣2万还是挣5万，本质上都是在打工，遇到不好的领导都会受压迫。”
原生家庭给我的压力，一下被他化解了，此后明了我努力的方向应该是做一个幸福的完整的人，不是任何一个单位的牛马。
我不知道这些离去的师弟师妹家庭如何，是不是和之前的我一样，是那种父母充满期待、自己又很听话的“乖孩子”呢？
（我中学化学一直很好，高中化学老师曾当全班说我是乖乖女，但我内心十分抗拒这种“乖乖女不能犯错”的绑架）
现实里有很多人，渐渐地不再跟家里人沟通，因为他们知道说了也没用，只会徒增担心和责备，破坏家庭关系。
“再忍忍，过两年就毕业了”、“别人都受得了，怎么你就受不了？”，听到这些话还能怎么办呢，只有自己默默承担。
如果家里人能在孩子表达负面情绪的时候，跟她说一句：“宝贝，大不了咱们不干了，爸妈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