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非文集|山东北朝佛教刻经研究(四)

文摘   2024-11-06 11:35   山东  

前段时间推荐分享了赖非老师的《考古拾趣》,这本小书摘选了赖老师参加考古工作后的60件考古趣事,基本都是赖老师的亲身经历,记录了考古工作中的所见所闻,语言风趣幽默,于平凡小事可看出老一辈文博人严谨的治学态度和平易近人的性格。连载刊登后,反响不错,很多金石、书法、文博爱好者都表示很喜欢,希望看到更多赖老师的著作。

赖非老师著作很多,究竟选择什么作为第二本推荐的著作呢?我考虑了一段时间,这些年,赖老师的研究中心主要集中在云峰刻石和山东北朝摩崖刻经上,发表了很多划时代的论文和专著,可谓这些领域研究的领军者,这两方面的论文和专著,是非常值得金石爱好者学习研究的。但是我觉得应该先推荐大家读《赖非美术考古文集》,这是赖老师30余年田野考古和金石研究的浓缩,涉及的领域也比较宽博,可以让大家更好的理解金石考古研究方面最新的一些成果。

《赖非美术考古文集》共收录赖老师不同时期的论文二十余篇,按照书中的序列,首先是德国海德堡大学雷德侯教授撰写的序一,其次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韩文彬教授撰写的序二,然后是赖非老师的《我的学术关注点(代自序)》,随后正文部分是二十余篇论文。考虑到更方便朋友们的阅读、理解,稍作一个调整,把赖非老师《我的学术关注点(代自序)》放在这个系列的第一篇分享,这样可以更好的理解整部文集的学术主旨、研究脉络,已分享文章详见:

赖非文集|《我的学术关注点(代自序)》

赖非文集|《序一》——雷德侯

赖非文集|《序二》——韩文彬

赖非文集|关于“书法环境-类型学”(上)

赖非文集|关于“书法环境-类型学”(中)

赖非文集|关于“书法环境-类型学”(下)

赖非文集|谈当前书法理论的建设(1989)

赖非文集|家具变革引起了汉字字体的改变(上)

赖非文集|家具变革引起了汉字字体的改变(下)

赖非文集|汉代书法类型(上)

赖非文集|汉代书法类型(下)

赖非文集|汉代书法分期(上)

赖非文集|汉代书法分期(中)

赖非文集|汉代书法分期(下)

赖非文集|魏晋南北朝书法类型(上)

赖非文集|魏晋南北朝书法类型(中)

赖非文集|魏晋南北朝书法类型(下)

赖非文集|魏晋南北朝书法分期(上)

赖非文集|魏晋南北朝书法分期(中)

赖非文集|魏晋南北朝书法分期(下)

赖非文集|北朝后期的书法复古现象

赖非文集|北朝后期的书法复古现象(中)

赖非文集|北朝后期的书法复古现象(下)

赖非文集|“斜画紧结”与“平画宽结”是北朝书法的两个阶段

赖非文集|汉碑的起源、发展与分布(上)

赖非文集|汉碑的起源、发展与分布(下)

赖非文集|墓志起源辨析(上)

赖非文集|墓志起源辨析(下)

赖非文集|北朝佛教刻经的阶段与书法风格(上)

赖非文集|北朝佛教刻经的阶段与书法风格(下)

赖非文集|山东北朝摩崖刻经的书丹人及其书法意义(上)

赖非文集|山东北朝摩崖刻经的书丹人及其书法意义(中)

赖非文集|山东北朝摩崖刻经的书丹人及其书法意义(下)

赖非文集|泰山经石峪刻经的设计与结局

赖非文集|北齐刻经:在对抗中借鉴

考虑到不同文章之间的关联性,因此没完全按照《赖非美术考古文集》中的顺序分享,近期均围绕北朝刻经这一课题展开,下面要分享的是《山东北朝佛教刻经研究》。这篇文章较长,有数万字,分为引言、一佛教刻经的起源与发展、二山东刻经概况、三山东刻经的两个阶段、四山东刻经的书丹人、五山东刻经的书法艺术成就及注释几个部分。今天继续分享第四篇,即山东刻经的书丹人。

前三篇详见:

赖非文集|山东北朝佛教刻经研究(一)

赖非文集|山东北朝佛教刻经研究(二)

赖非文集|山东北朝佛教刻经研究(三)


山东北朝佛教刻经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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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山东刻经的书丹人

20世纪90 年代之前,人们都把泰峄山区刻经的书丹人叫作“安道壹”。“安道壹”是如何叫起来的呢?这要追溯到清代阮元那里,是阮元最早把“安道壹”之“名”写进了他的《山左金石志》。在他之前的汪子卿、王世懋、孙克弘、聂剑光等人,都没有提到“安道壹”之名。阮氏在跋小铁山摩崖残字八种时,很明确地把“安道壹”看成了“东岭僧”。从此,“安道壹”其“人”的称谓也就被叫起来。

与阮元差不多同时的黄易,是泰峄山区摩崖刻经较早的实地调查人。很可惜,他没有留下任何研究的记录。黄易之后,又一个亲到刻经现场踏访且考辨精详的是李佐贤。他在《石泉书屋金石题跋》中或称“僧安”,或谓“僧安道壹”,但最终还是确定为“安道壹”3 字。从此,人们顺着阮元和李佐贤的思路,普遍确认了“安道壹”这个“名字”,默认了“安道壹”在刻经活动中的组织、书丹地位。而且,这一观点一直影响到现在。

那么,这位刻经人的称呼是否正确呢?是需要认真对待的。目前我们能够见到的题名有如下几种:僧安道壹、大沙门僧安又名道壹、大沙门僧安道壹、安公、大沙门僧安、僧安道一、僧安一、大沙门僧安、沙门僧安道壹、大沙门安法师、东岭僧安道壹。其中,称“僧安道壹(一)”者6处,称“僧安”者2处,称“僧安一”、“安公”、“安法师”、“僧安又名道壹”者各1处。这些题名,除《石颂》中的“安法师”是由别人书写的外,其余11处均为刻经人亲自题写。看来,他最喜欢用的名字是“僧安道壹”。从“僧安又名道壹”看,这是连在一起的两个名字,僧安是他的本名,道壹(一)是他的另外一名。至于“安公”、“安法师”、“僧安一”,则是常称以外的偶尔称呼。

与刻经人僧安道壹的名字同样备受关注的,还有他的籍贯。题记中,涉及他籍贯的资料仅有两条:铁山刻经《题名》中有“东岭僧安道壹署经”一说;洪顶山《僧安铭赞》中有“广大乡□□里人也”之语。明清金石学家对此未作任何考证。近几年来,人们开始关注这一问题,并希望能在典籍中或其他什么材料里,找到有关他的蛛丝马迹。《续高僧传》卷二十五《感通篇》中,记载了一位释僧安,单从名字上看,释僧安与僧安道壹似乎有点牵扯。传云:“释僧安,不知何人,戒业精苦坐禅讲解,时号多能。齐文宣时,在王屋山,聚徒二十许人讲《涅槃》。……武平四年,安领徒至越州行头陀。……从学者众矣。”然审其内容,释僧安与僧安道壹的事迹及活动范围,均不吻合。僧安道壹一生从事的是宣教护法事业,而释僧安则是坐禅讲法。虽然二人生活的年代大体同时,但他们的经历却完全不同。故可判定,僧安道壹与《续高僧传》中的释僧安,绝非一人。

▲东平洪顶山僧安道壹铭赞

目前,泰峄山区发现的与僧安道壹有关系的刻经,年代最早的是北齐皇建二年(561年)之前刻于司里山的《诸行无常偈》。其次是北齐河清元年(562年)二鼓山的佛名,与河清三年(564年)洪顶山的佛经、佛名与铭赞等。东山、天池山、云翠山、大寨山、银山的佛名,虽然没有年款,但从书风上看,也都是河清时期的作品。这些作品皆分布在东平湖周围,且绝大多数出自僧安道壹之手。说明他早期的活动,主要是在东平湖一带。这里东倚泰山,西临黄河,隔华北大平原与洛、邺二都遥遥相望。湖光山色,富庶而幽静。著名的崇梵寺、洪顶山寺就坐落在这里。因此有理由推测,僧安道壹早年就是在这里出家的。先是在崇梵寺,后来到了洪顶山寺院。其籍贯很可能也在东平湖周边的不远处,或是济州东阿县,或是兖州东平县。若从他一生的活动主要集中在兖州辖区来看,他是东平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东平归兖州管辖。洪顶山《僧安道壹铭赞》中的“广大乡□□”,应该就有他的家。

僧安道壹出家后,由于深谙书法,起初很可能做了一名经生。后来则走出寺门,把佛事做到了社会上,在东平湖一带刻了多处佛经和佛名。当时的刻经题名中,僧安道壹即被称为“大沙门”(或自称或他称,均如此),大沙门者,佛之尊号,说明这时他已经有了很高的声望。然而尽管如此,他仍还能亲自爬到坡度50至70度的崖壁上,书写长约9.3米的“大空王佛”4字,这说明,僧安道壹声望虽高,而年纪并不算太老。估计在40~45岁之间。洪顶山刻经之后,僧安道壹利用自己的威望,用了20多年的时间,在泰峄山区与邺城附近组织实施了一系列刻经工程。到北周大象二年(580年)书刻葛山《维摩诘经》时,他已经是60多岁的老人了。此后再没有见到他的笔迹。由此上推,僧安道壹大约出生在北魏宣武帝永平年前后,即公元5世纪初。

▲邹城葛山刻经局部

东平湖一带的刻经竣工不久,僧安道壹南下来到邹鲁峄山,与东莞何能等人,同刻五华峰《文殊般若波罗蜜经》,又与董珍陀在“妖精洞”旁复刻此经此段。时间均在河清三年(564年)。大约在此前后,他来到宁阳凤凰山,刻了“弥勒佛”、“华光佛”、“大空王佛”等佛名;又到瑕丘,书刻了《文殊般若波罗蜜经》碑;再到滕州陶山、罗汉山,书刻了佛名与《文殊般若波罗蜜经》;武平元年(570年),来到东平郡治所(今泰安市旧县)以东不远的徂徕山光化寺,与王子椿等人合作,于映佛崖上再刻《文殊般若波罗蜜经》原段,并于寺旁刻了《大品般若经》“十八空”一段,及“弥勒佛”等佛名。从北齐皇建之前到武平元年,前后十几年的时间,僧安道壹的刻经事业跨出了辉煌的第一步。

武平元年(570年)之后,僧安的刻经转入新阶段,即西行学习交流的阶段。从目前掌握的材料看,他的活动主要集中在邺都近畿北、南响堂寺。当然也有可能去过中皇山或邺都附近的其他名寺,并且留下笔迹。

北、南响堂寺留有僧安道壹的作品是可以肯定的。北响堂窟外的“大空王佛”、“宝火佛”等佛名,南响堂第二窟左前壁上的《文殊般若经》、《大集经·海慧菩萨品》,隧道后壁上的《摩诃般若经·法尚品》,第四窟门上方的《摩诃般若经》,石窟寺外东南山坡上佛龛旁所题“大空王佛”之名等,皆为他的笔迹。南响堂第二窟和第四窟《般若经》、《大集经》的节选内容,亦出自僧安道壹之手。

▲南响堂第二窟左前壁文殊般若波罗蜜经

北齐武平六年(575年),僧安道壹由邺都回到了泰峄山区。与唐邕妃赵氏、陈德信妃董氏、韦贤后人等合作,镌刻了尖山大佛岭经文与佛名。大约在邺城,他结识了唐邕刻经护法的经主、组织者与工程人员,认识了社会上层的一些要员,更接受了邺都刻经护法的思想和思路,及把寺院刻经推向社会刻经的做法。泰峄山区大规模刻经由此开始。因此有理由说,从僧安道壹刻经的全过程来看,由邺都再回到泰峄山区刻经,是他弘法与护法事业的重要转折点。

公元576年,僧安道壹来到泰山,组织刊刻了经石峪《金刚经》。这种推测理由有两点:第一,从书风上考虑,《金刚经》还处在尖山(575年)向铁山(579年)、葛山刻经(580年)的过渡中,估计约在576~577年间。第二,从刻经现场考察,经石峪刻经只有善始,没有善终。经文1~30行刻得工整精细,自第31行起,直至末行,几乎全为双勾字。经文左侧大片空间或曾留作刻发愿文的计划,却空无一字。什么原因导致这样匆忙的收兵?毫无疑问,非大变故绝不能致此境地。我们认为:这样的结局,只有用政权更替、官僚亡奔、经主与工程人员四处逃散,才能解释清楚。《周书》卷六《武帝本纪下》记载,武帝攻占邺城,是在建德六年正月(577年)。经石峪大约是在建德五年(576年)春或稍前开的工,大约干了一年的时间,便遇上了北齐灭亡与北周在泰峄山区推行的灭佛运动。

▲泰山经石峪金刚经

周武灭佛是史书上大加渲染的恐怖事件,然从邺都近畿的石窟及周边的佛教遗存来看,灭佛运动并不像典籍中宣扬得那么严重。例如南响堂寺便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此时的周武帝,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征战北齐,统一北方的大业上来,哪有心思顾及宗教之争。可见,周武的灭佛不过是雷声大、雨点稀而已。至少在北齐的地盘上,佛事活动并没有一概取消。经石峪刻经之后,僧安道壹又于大象元年(579年)书刻了铁山《大集经》,大象二年(580年)书刻了葛山《维摩诘经》。大象二年的冈山刻经是否也是僧安组织的,目前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说明。不过,冈山刻经不是他写的,倒是可以肯定的。冈山刻经时,僧安在哪里?大象二年以后,他又干了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岗山(原作冈山)入楞伽经刻石之一

注释

(明)汪子卿:《泰山志》,海口出版社2001年。

(明)王世懋:《东游记》。

(明)孙克弘:《古今石刻碑帖目》。

(清)聂剑光:《泰山道里记》,《泰山文献集成》,泰山出版社2005年。

《山左金石志》云:“一刻东岭僧安道壹著经,凡八字,一行,在宁朔将□之右。安道壹已见北齐尖山摩崖,此与宁朔将□一行连属,故仍列此。”又跋曰:“一刻搜扬好人平越将军、周任城郡主簿大都维那闾长嵩,凡二十一字,分三行,在东岭僧之右。”

A.邱玉鼎、杨书杰:《山东平阴发现大隋皇帝舍利宝塔石函》,《考古》1986年第4期。

B.《续高僧传》卷二六。

C.赖非:《山东北朝摩崖刻经调查与研究》第四章,科学出版社2007 年。

印度僧人法洪或在该寺院任主持。

丁福保:《佛学大辞典》,中国书店2011年影印版。

赖非:《山东北朝佛教摩崖刻经调查与研究》,科学出版社2007 年。

周武灭佛,史籍记载颇多,《续高僧传》卷二三《释静蔼传》记载:“帝遂破前代关东西数百年来官私佛法,扫地并尽,融刮圣容,焚烧经典。《禹贡》八州见成寺庙出四十千,并赐王公充为第宅,三方释子减三百万,皆复军民,还归编户,三宝福财其赀无数,簿录入官,登即赏费,分散荡尽。

(唐)令狐德棻:《周书·武帝纪》,中华书局(标点本)1971年。

声明:本篇正文转自《赖非美术考古文集》,仅为推广介绍,相关著作权益均归赖非先生所有,建议观众朋友购买正版纸质书籍,以便获得更好的阅读感受。

赖非

山东邹城人

毕业于北京大学考古专业

山东石刻艺术博物馆研究馆员

中国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委员

原山东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

山东金石学会会长

山东省博物馆学会顾问

德国海德堡大学东亚艺术史系客座教授

最后推荐一波赖非老师主编的《中国石刻书法精粹》系列(部分),以北朝时期山东地区的刻经以及摩崖碑刻墓志等为主,所用拓片极精,学习书法爱好金石的朋友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分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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