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回到故乡。没有回到故乡,故乡还在,还是那么清晰。回到故乡,差不多完全陌生,我就把故乡弄丢了。
故乡是儿时的故乡,不是天命之年的故乡。离开故乡几十年,故乡早就面目全非,我也早就面目全非所能记住的故乡都是儿时的故乡。那时候的故乡是贫瘠的饥饿的,却也有单纯的朴素的快乐。如今的故乡有了城镇的味道,似乎富足一些,然而却也失去了许多的美好。也许现在的故乡远比儿时的故乡更让人喜爱,而我只喜欢儿时的故乡。
我那么急切而又渴望回到故乡,原本以为我会收获快乐和感动,没想到体验到的只是陌生与失望。我没有经历故乡的变化,那些守在家乡的人参与见证了故乡的变化。他们最有发言权。彼时的故乡和此时的故乡,他们感受最真切。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就主观的评价如今的故乡。不过,乡人也说,现在老家的许多味道差不多找不到儿时的味道了。
我和故乡能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能那么眷恋故乡,说句实在话,故乡的味道一直在我的味觉里身体里记忆里血液里。儿时的味道是记忆根植的味道,剪不断理还乱欲罢不能。没有了童年味觉,其实也就没有了后来的故乡。
现在回到故乡,我几乎很少见到老家的大白鹅。老家的大白鹅和老家的麻鸭一样,都是我们心心念念的。那些滋味真是语言不能完全概括的。
只有是在老家有过童年,或许都有放鸭子放鹅的经历。我们也放过猪,俗称跟猪。小时候我们挎个粪筐,跟在自家老母猪后面。我们怕它乱跑,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猪粪旁落。把猪粪拾到粪筐是头等大事。我们很厌弃这个活,可我们必须要干。
猪肉鸭子大白鹅都是我们喜欢吃的美味。稍微富裕一点的家庭差不多这些咸货都有。然而鸭子鹅不一定。谁家能够烧个老鹅,那是不得了的事情。那时候贫富差距没有这么大,家家差不多。
我写过自己放鸭子放鹅的经历,那里面有着太多的童趣,也有许多难忘的辛酸。大白鹅很是机警,有时候可以看门。稍有点响动,大白鹅就会发出警告,有时候还奋不顾身。据说,在西方某些国家,竟然有鹅这样的巡逻队,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老家的大鹅很是凶猛,它长长的喙很有劲,有时候我们也被咬的生疼。
我们基本没有口福吃新鲜宰杀的鸭子和鹅。没有人家这样舍得和大方。大鹅和鸭子在我的记忆里,基本都是以咸货的姿态呈现。
老家喜欢讲三斤鸭子二斤嘴,鸭肉最是缩小。于是老家咸货就主打一个咸字,除了保质之外,还考虑消耗最小化。
一块鸭肉,特别紧实,非要很好的牙齿才能对付它们。有时候看非洲大草原角马和斑马渡河,水里面的大鳄捕捉到猎物时,那种撕咬的样子,和我们小时候啃鸭肉有些相似。都是迫不及待,都是无暇顾他。同时可以吃到咸肉老鹅鸭子咸鱼,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其实我们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奢望。只要有一块咸货,那顿饭就是鲜味无比有滋有味沾沾自喜。有时候可以留点鸭骨头,我们就一点一点的拆卸里面可怜的残渣,就是鸭骨头也是滋味十足。我们不做到光盘行动绝不罢休。
我最钟爱咸鸭子炖黄豆。我到舅舅家做客,最是喜欢这道菜。我应该写过这个文字。老家的黄豆泡发后颗粒饱满,个头硕大,通体金黄。和咸鸭子一起炖,最能吸收咸鸭子的鲜咸的味道。那是我们能想到的最人间的美味。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经历,过年的时候,咸货吃的多,嘴唇容易裂。母亲就用菜刀放在锅盖上,里面的蒸汽变成了水,在干裂处抹一抹,好的快。其实那就是蒸馏水。
老家的咸货怎么说都说不完,怎么说好吃都不为过。现在生活好了,都注重养生了,可是老家人依然无法抵御咸货的诱惑。没办法,就好这一口。
那时候各种咸货的来源是可以追溯的。你家的咸货就是你自家养的鸡鸭鹅猪,你腌的咸鱼就是你自己在塘里逮的。是不是绿色无污染,是不是最土的土鸡土鸭,大家心里都清楚。家家户户如此,于是走到哪里我们都可以放心的吃。不怕食品添加剂,也不怕喂得什么稀奇古怪。那个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些东西。更没有人拿病的死的来冒充。那时候大家还没有钻到钱眼里,做人做事还都是本分。
现在回到老家,村子里看不到黑毛猪大摇大摆悠哉悠哉在村子里晃悠,更看不到那个小牙子拿着粪筐跟在后面。每家每户几乎都看不到还有谁家养鸡养鸭养鹅。大家都快活了,清闲了。我不知道过年的那些咸货从哪里来的?也许我们已经学着城里人,花点钱买现成的,或者买个鸡鸭鹅自己腌制。我记忆里有着儿时的味道,可是似乎有些模糊。吃着现在的咸货,只觉得有点类似。我们似乎早就忘记了鸡鸭鹅怎么养,在哪里养。
村子确实比原来干净许多,没有了鸡鸭鹅猪在村子里闲逛,也没有了粪便满地。然而我总觉得村子里少了一些什么。没有了猪哼哼,没有了鸡鸭鹅的叫声,甚至连狗叫的声音都很稀少。村子的味道逐渐淡去,城镇的味道越来越浓厚。我们离土地也原来越远了。我们都实现了梦想,我们的吃穿用度都可以到集市上采购。
故乡离我原来越近,也离我越来越远。我为什么要回到故乡呢。故乡原来那么清晰,我以为回到故乡会更加清晰。哪里想到,我回到故乡,却把故乡弄丢了。
也许故乡还是那个故乡,她不过穿了一件新的衣裳,我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其实故乡从来没有变样。不过是我的眼睛已经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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