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家了。离开海景和山景有点不舍,可是闲置一个大洗漱间、一个琴房和一间卧室,我觉得省钱优先于观景,于是换成一间小房子。
小房子的落地窗和露台同向对着一个花园,花园里种着一丛丛兰花还有一个锦鲤池,每周一的早上有个员工来打理花园投鱼食。花园只有我一个人欣赏它,在山腰筑巢的林百灵只在早上互相隔空对话,剩下的一整天里安静得让人觉得失去了自由。野鸽回家蹬落下来几粒石子吓我一跳,撩窗帘查看遇见锦鲤正因缺氧探头大口呼吸,这就是一天里的全部动态。从山脚爬到山顶的藤蔓像一条条垂落的软梯,让我构思出一个隐居在深谷中的女人的故事。
几天前我卖掉了大提琴,买家试音后当场给我开支票,我窃喜占了便宜,人家高兴捡了宝,过后人家问我还有同样的或相似的吗,我才意识到是我记错了这把琴原始的价值……不过我不后悔,那么好的琴静默在角落里不发出旋律和美丽的音色是她的悲哀,而且我妈说东西多,包袱就多,业障也多。
我把好多衣服都送了出去,burberry、maxmara、chanel……这些箱子底的陈年鸡肋终于在别人身上重现经典。许久以来我下不了决心清理因为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它们好看,我喜欢它们,可我就是很少穿。突然有一天我意识到,因为卡其色、驼色这些经典的美拉德色系很不适合我,别人穿高级大气,我穿像肺痨病初愈,顿悟之后我扔得神清气爽,气血通畅。人能接受喜欢的东西与自己极不相配的真相绝非易事,难度在于克服自信自恋和心有不甘。
也有人笑话我这边扔奢侈品那边捡破烂儿,好像人岁数大了的确爱捡破烂儿。看到形态有特点的树枝我捡,好玩儿的石头贝壳我捡,没事儿我就去翻街上旧书收集架里的书,那些原主人做的标记让我心生好奇我也往家捡。这几年除了谈工作我几乎断了所有社交,可是我看到了更多面的生活和更多的故事,如此,我也是有故事的人。
我在这里没有车,出行要么是公交车要么走路。在国内马路对面的银行我都不愿走路过去,刚生活在这里每每顶着烈日走路脚磨得疼就觉得委屈自己也委屈了敦敦。现在连吃饭读书喝咖啡时我也喜欢晒着太阳,路走多了磨脚分明是鞋子的问题,买菜提着沉重的袋子上山爬台阶是浑然天成的健身房,在民宅区迷了路权当探路欣赏风景,我拍的照片小区居民没兴趣拍,游客也不会来,纯纯的独家摄影作品。敦敦所有的朋友都很喜欢走路,徒步环摩纳哥城是家常便饭,现在看我当初的委屈有些矫情了。过于执着一些东西会忽略另一些东西,同样,放下了一些,也会偏得另一些。
好久没有旅行了,我决定要去旅行。着迷一个人背包上路的感觉,只要套上我那又旧又沉的防水靴,我就觉着眼前再次延伸出一条通往世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