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表演,只有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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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2023-11-05 21:23
江苏
李宏伟的新书《信天翁要发芽》很难从传统意义上来说它是一部小说,其中虽然有很多人,但没有一人有名字,他们所有的,只有一些称号,比如将军、卫队长、一号家庭的男人等等。书中的人物,也较少有具体的形象上的描述,他们的形象始终是模糊的。这本书更像是一出戏剧,由四幕组成,分为“情势表演”“立身表演”“辩解表演”和“劳作表演”,这是一出由无数个模糊的身影以一座无名的城市为背景所做出的演出。“将军说。你,率先表演。”这是全书的第一句话,开启了整场表演,甚至揭示了某种J权的统治。而接下来不知名的表演者所说出的赞美词,可以说是极尽谄媚之能事,则更让人确信这一点。随着“情势表演”的继续,我们逐渐知道,为何人们如此崇拜将军。这座城市原被匪帮所统治,人们恨其横征暴敛,然而却敢怒不敢言,将军打响了反抗的第一枪,以战斗得自由的口号引领民众夺回了城市。将军的声望日盛,成为人们心中的至高存在。然而,历史的经验也告诉我们,将军可以不信任自己的人民,据说他下令在城中安装无数镜子,通过层层反射,达到全景监视的目的。神话、传说、寓言,在民间流传(也充满本书),将军时刻在场。在“立身表演”一场,代表着卫队长、诗人、教授、护士等身份的影子们,传递出一个信号,将军病了,于是这些拥有具体身份的影子们聚集在一起,商量给将军定一个尊号。这个尊号从“守护者”“庇护者”“再造者”直到“父亲”“神”,再到“万有之源”“唯一”,最后他们觉得言语已经无法形容将军的存在了,于是选择了空白作为将军的尊号。抽象的结果,荒谬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每当他们的讨论进入死胡同的时候,他们会戴上各种动物的面具,进入一个类似幻境的场景中去,在面具的背后,展现出自己内心中较真实的想法。戴上面具实际上是脱下了面具,表演有时候才具有真实性。第三场名为“辩解表演”,是一个鬼魂在演讲,“在将军的目光下,在将军的座椅下”,即使身为鬼魂,将军依然在场,在将军的目光下,这座城里的人永远都是同一代人。在鬼魂的表演中,我们知道了将军统治之前城市的历史。匪帮并非十恶不赦,相反,匪帮到来之前,城市一片混乱,是匪帮的到来为城市奠定了秩序。这个状态,与霍布斯笔下的利维坦有相似之处。然而匪帮并非真正的利维坦,或许将军才是利维坦,匪帮的大统领信奉“即兴”之治,即兴非无为,即兴有时意味着匮乏。鬼魂也讲述了自己对将军的信任,对城市的爱。某些时候,我们可以从他的言辞中感受到一些苏格拉底在审判席上的自白。即使身陷囹圄,对自己的裁决是城市做出来的,那么就不应感到不平。第四场“劳作表演”可以视为这座城市中石榴街区的编年史,从中也可以窥见整个城市的时代变迁。人们起初是为了躲避匪帮而来到这片沼泽地,随着主城区的压迫与反抗愈来愈烈,更多的家庭来到了这里。他们在这里结婚生子,生老病死,或者说,发芽,记录者将这些人的人生,一一记录了下来(或者,可以说剧本在先,这是命令他们表演)。自然,将军的目光也笼罩了这里,它不能逃出将军对城市的规划。一个个个体,虽然他们没有被记录下名字,没有具体的形象,却顽强地活着,努力地在将军的目光下表演着。人应该在何处发芽?作者在后记中说,想到翅膀,就有飞翔之意。或许是被合法的目光认为不存在的被伪造的亚里士多德说过类似的话,人应该努力实现潜能云云,那么,人到底应该怎样发芽,也许,在何处发芽就某种程度上决定了Ta要怎样发芽。在将军的目光下,在卫队的目光下,在众人的目光下,在各种色彩的目光下,人都要表演,人在舞台上发芽,表演并非不真,发芽也不一定不假。只是在目光的交叉点上发芽,下面也可能是等待吞食一切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