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与中东欧的民粹主义
拉丁美洲的民粹主义政权与中东欧崛起的右翼民族主义政权之间,存在着鲜明的对比。这两类政权都反映了对旧精英政治的强烈不满,都以普通民众的名义反对腐败的旧特权阶层。但是,在经济政策和发展道路的选择上,却大不相同。
民粹主义(Populism)是一种政治思想和运动,主要特征是反映普通人的意志,反对金钱精英和腐败的政治精英。它强调直接民主和群众运动,追求社会公平和经济互惠。从概念上说,民粹主义有以下几个特征:
①强调人民主权和平等。民粹主义认为普通民众代表真理与正义,应该拥有最高权力;所有公民在法律和政治权利上应当一视同仁。
②反对精英特权。民粹主义反对政治、经济、文化精英,认为他们腐败无能,背离人民利益。常把国家事务的失败归咎于这些精英阶层。
③追求社会公平和经济互惠。民粹主义者常通过扶贫、补贴、税收等手段改善普通民众的经济地位。也会限制大公司和金融业的权力,防止其剥削弱势群体。
④倡导激进改革。民粹主义运动往往采取激进甚至极端的改革主张,像退出国际组织、单方面废除协议、开征进口关税等。这些做法想迅速改变现状,给人带来惊喜。
⑤依赖个人魅力。民粹政党和运动常依赖个人领袖的魅力和影响力,这些领导人能表达民众不满并提供解决方案,成为人民的“代言人”。
民粹主义在现代民主政治中扮演重要角色,它代表普通群众的意见,也能改革社会制度、纠正精英的偏执,但是极端的民粹主义也会危及政治稳定。
拉丁美洲的民粹主义运动源起于20世纪30年代。当时,这些国家的社会分化极端严重,大地主阶级长期垄断政治经济权力,广大农村和城市贫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进口替代工业化的开启使这些国家社会结构发生巨变。大量人口涌入城市,形成新的政治力量。在选举权的扩大背景下,承诺为穷人发声的民粹主义政党应运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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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民粹主义政权不仅承诺在政治上代表多数人,在经济政策上也推行强有力的发展主义议程。他们主张通过国家干预和进口替代,提高国内制造业水平,使经济摆脱对初级产品出口的依赖。同时还要建立国有企业、实行价格管制和信贷管制,以此改善穷人的生活,实现收入重分配。可谓政治民粹主义与经济发展主义的完美结合。
当然,这些政策最终导致了严重的通货膨胀与经济危机。20世纪70年代开始,军人独裁政权取代民粹主义政权,推行紧缩货币政策与结构改革,试图稳定经济。直到80年代末,民粹主义政党才重新回到政坛。这一次,它们放弃了激进的经济民族主义,接受了经济全球化。比如巴西的科洛尔和阿根廷的梅内姆。然而,收入分配的失衡依然未得到根本性解决,21世纪又一次掀起了左翼民粹主义浪潮。
因此,在拉丁美洲,民粹主义与发展主义之间千丝万缕。无论是经济民族主义版本,还是左翼平等主义版本,民粹主义都积极谋求以国家政策带动经济进步,提升广大民众的生活水准。这成为该地区一个鲜明的特征。
相比之下,中东欧地区的民粹主义运动则表现出更强的排他性。这类运动虽然也代表了中下层的不满,但经济诉求更倾向于民族保护主义,而非发展主义。
中东欧国家在欧盟加入后深度融入全球化,吸引大量外部投资,实现经济快速增长。但08年金融危机后遭遇结构性困境,增长乏力。大量传统工人阶层失业或收入下降。这成为右翼民粹主义崛起的社会基础。
以匈牙利为例,欧尔班政府上台后并未调整经济发展模式的根本,但强调民族主义优先,反对跨国公司与外部势力。他的政策重点是保护国民免受全球化冲击,而不是重新规划发展道路。这还体现在移民政策的强硬立场。总之,中东欧的民粹主义更著眼于避免国内各种精英集团与跨国资本的统治,重建强大民族国家,但并不侧重经济结构升级和长期增长。
部分学者认为中东欧民粹主义开始借鉴东亚式发展国家的成功模式,如保护性关税和党国体制。但事实似乎更支持国家资本主义而非发展主义的说法。这些政权愿景短浅,更看重政治统治稳定而非提高全民福祉。它们利用国企和政策工具牢牢掌控经济命脉,将其置于党国体制之下,成为一种保守国家资本主义。
拉丁美洲的民粹主义与经济发展密不可分,中东欧的民粹主义则更强调政治统治和对外防范。这与两地区经济基础不同密切相关。拉美国家迫切需要现代化,需要深刻的结构性变革。而中东欧国家生活水平相对较高,民众更渴望安全感而非变革。这也使两地民粹政权的经济政策面貌大相径庭。
民粹主义是一副万花筒,在不同地区呈现不同面貌。我们不能简单以意识形态分水岭来对其进行二元划分。相反,必须把它放在具体的社会历史语境中进行分析,正确认识其丰富的内涵。这对于避免对民粹主义的误解和浮夸,提出有效政策建议尤为重要。
左望 国际关系与国际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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