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开始的网文黄金10年,真是叫人无比怀念啊
《英雄志》《紫川》《诛仙》《少林八绝》《坏蛋是怎么练成的》……那些年里,所谓的套路还没出现,每一本书都是独特的题材和风格,随便哪一本都是巅峰的存在
那时候起点中文刚要创立,而在起点之前,是声势浩大的幻剑书盟,所有人都没料到,起点会一家独大,以及后来的起点也会历经几波大地震,分崩离析,最终泯然众人矣
那时候,一切都很美好,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浑身有挥霍不完的精力
那时候,师兄师姐们都还没退出江湖,微信还没出现,QQ群聊得火热,大家会一起分享学校里食堂和小树林的故事,分享毕业闯江湖的故事,也会在群里分享书单,讨论《紫川》《英雄志》的金光闪闪之处。有师兄兴之所至,还会开着辆大奥迪,从深圳到广州,再到肇庆,一车六七个人,来个珠三角两日游。
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无忧无愁的时代啊。
不需要为未来忧愁,因为我们本身就是未来。
那一批涌现出来的网文,就是这样的精神写照。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就好像我们走出象牙塔,走进波澜壮阔的江湖,不管开头是多么的平淡,中间有多少失意、愤怒、无力,我们始终相信自己就是那个自带光环的主角、不死鸟,明天总能够满血复活,爱拼总会赢。
2006年的《神墓》,在这些小说中不算特别出类拔萃,但肯定是主角之一。辰东凭借《神墓》成就了“坑神”的地位,开创了万古流的写法,也成为最炙手可热的起点白金大神之一。
那个时期的网文,还没有所谓的套路,不会一开始就放大招,吊人胃口,也不会给个境界和地图逐个闯关,然后收尾。总之,在未来可期的确定性中,带有不确定性的大精彩。
辰东的书跟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加上了悬疑的色彩。像《遮天》里的九龙拉棺、红毛老怪,《神墓》里面的天地为局,众生为棋,神秘的神魔陵墓,雨馨的生死之谜,诡异的太极神魔图……
为了写这篇文章,我重读了一遍《神墓》,依然是欲罢不能,情节非常紧凑,全程没有尿点。
千重劫,百世难,亘古匆匆,弹指间!
不死躯,不灭魂,震古烁今,无人敌。
待到逆乱阴阳时,以我魔血染青天。
万年之后,死后重生的辰南重新融入世界,万年前的同辈,已经是他需要踮起脚尖仰慕的存在,而那些后面注定轰轰烈烈、天下敬仰的神兽,现在也只是会说“一百遍啊一百遍”的痞子龙,和“大光明神棍在上”“我没头发”的宝宝天龙。纵使他心里住着一个女神雨馨,而不可磨灭的初恋注定要纠缠不清,与心机深沉、自私自保的梦可儿和澹台玉璇再续前缘。之后各路神魔出世,遇强则强,热血沸腾,然后是背后的大boss们纷纷露面,悲歌激昂。
相比很多网文大神,辰东的书构思要精深恢宏得多,想象也往往出乎人意料,犹如另外一本《山海经》。对于七绝天女的描写,对于太上忘情和唤魔经的描写,独家精彩。三个辰南,一个本体,一个太上忘情,一个魔念,实际上就是在成长变强过程中所必须要经历的心魔。人的成长过程,其实就是不断地与外界碰撞,不断地斩落心魔的过程。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太上忘情的心魔,太像电影《鹿鼎记》陈总舵主的出镜,一开始很拉风,实际太弱鸡,不到3章就被魔念斩杀,实在太不经打,太不过瘾。
《仙逆》中有两段脍炙人口的经典片段,是王林两次化凡感悟人生,被认为是《仙逆》不可逾越的高度,也是化凡入神的点睛之笔。实际上,《神墓》上也有相同的篇章,就是辰南请辰家八魂上身,大战杀神黑起,之后境界全失,化成凡人,在红尘中和龙舞细细体验生活百态,练成太上忘情功。那一段也很感人,堪称传神。
顺便说一下,那前后的几大篇章,个人认为是整部书最高潮最精彩的所在。月亮之上,辰家所在,是辰家祖先的爱情信物,浪漫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辰家八魂,代代人杰,一曲悲歌,被一个阴谋所欺骗,只留下无名土包,悲情与热血,是多数网文所难以企及的思想情怀。
唯一的败笔是收尾部分太过潦草,明显刹不住车。宏大的叙事,在到真正伐天之时,明显无力支撑。只来了一个混沌族,然后是太古诸神前赴后继的自我崩碎,连一直传说的人王雨馨和七绝天女,以及五件上古瑰宝所化的孩子,唯一的绝招竟然是自我崩碎来损伤对方,就这?开什么宇宙级玩笑!《神墓》的女主们个个都很威猛,咋看上去生猛海鲜都没这么生猛,结果关键时刻一再掉链子,比如异界君王和法祖先后几次攻打月亮之上辰家,七绝天女们竟然躲在背后吃瓜;而伐天之时,任凭是人王还是七绝天女,竟然都没有任何大杀招?
与天斗,其乐无穷,《神墓》是一路推高期望,武力值设定一环比一环高,最后竟然不知道如何收尾,就不如《将夜》聪明。
《神墓》与《将夜》是两部风马牛不相及的书,找不到任何相似点,除了一点:同样是天道变坏,人族起而伐天。
《神墓》最后是人族与天同归于尽,天道如何战斗,太抽象,如此宏大的篇章竟然半章就收尾。而《将夜》总是将天人作战限定在人与道、人与佛的战争,书院与天下作战,大师兄与道观作战,二师兄与佛教作战,绝对悲壮而煽情。
《神墓》写于2006年,是辰东真正意义上第一部成熟的小说,之后小说的风格自此形成:万年为单位,悬疑色彩浓厚,游戏化情节和打斗。你可以看到《遮天》《完美世界》都是万古争流,镇压一个时代。而《将夜》是猫腻的巅峰之作,写于2011年,之前已经有《庆余年》《间客》这样的神作,之后有《择天记》《大道朝天》这些不尽如意的作品,《将夜》把猫腻的文青骚客、哲学观世界观痛快淋漓展现出来。
当然,我总觉得《将夜》只能算前半部是精品,后半部简直像换了个人写,就犹如当年《天龙八部》后半部分由倪匡代笔一样,或者说的再高一点,就如《红楼梦》一样,传说后半部分是后人狗尾续貂。《将夜》前半部有多封神,下半部就有多糟践人心。我总觉得《间客》才是猫腻的巅峰神作,就算每年重温一遍,都依然感动满满,全书找不到一丝槽点,只有热血热血依然热血。而《将夜》的恶趣味实在太大,宁缺竟然要做老天爷的男人,而且还几次三番被老天爷阉割变成太监,征服天道的办法竟然是让天道尝尽爱的滋味,然后怀孕???而伐天的态度急剧陡转,书院从伐天到护天,佛家从护天到伐天,双方转变都太大,奇怪的逻辑存在巨大的BUG。
可惜了。《将夜》刚出来时,我也是和朋友几次交流过,十分赞叹他的天才式写法。后来再也没有提起过。
从此,网文爆发的20年后,盛极而衰,再也没有好书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