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李贺写下“天若有情天亦老”，整个唐朝都没人能接上此句，直到宋朝才出现下半句。而写出这个旷世之句的宋代人，就是著名的南京应天府才华横溢的才子诗人石延年。司马光在《温公续诗话》中评价石延年对的下联，称：李长吉歌“天若有情天亦老”，人以为奇绝无对。曼卿对“月如无恨月常圆”，人以为劲敌。
石延年（994年-1041年），字曼卿，一字安仁，号芙蓉仙人。原籍幽州，后迁至宋城。北宋时期著名的诗人、文学家、书法家。北宋文学家石介将石延年的诗歌、欧阳修的散文和杜默的歌声称为“三豪”。
一、才华横溢的石延年命运坎坷，一生多舛
石延年出生在一个世代官宦的家庭，其父石补之，官至太常博士。石延年自小接受儒家传统教育。石家先世为幽州（今北京市一带）人，因契丹入侵，徙家宋城（今河南商丘），幽州乃燕赵之地，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而宋州乃中原之地，民风淳朴厚重，信诺重行，多有先王之风。石延年也不可避免深受这种民风之影响。故石延年“幽燕俗劲武，而曼卿少亦以气豪”（《石曼卿墓表》）。有一种豪放不羁，不守名教的豪迈之风。欧阳修与石曼卿交善，撰《石曼卿墓表》，称他年少时：“读书不治章句，独慕古人奇节伟行非常之功，视世俗屑屑无足动其意者。”
石延年磊落英才、豪放旷达，且不拘礼法、不慕名利。为人跌宕任气节，读书通大略，为文劲健，于诗最工而善书。然造化总是弄人，他一生命运多舛，仕途不顺充满坎坷。
早年的石延年也是在科场考秀才、中举人，一路过关斩将，可是在进士总是屡次不中，最后好容易高中进士及第，然而，在张榜之际，有人击鼓告状，说这次考试中有人舞弊。为公正起见，朝廷安排了一次复试，决定黜落复试成绩排后的人，这就意味着一部分即便本来已经考中者都要落选，其中就有石延年。
十年寒窗苦读，一瞬间化为乌有，很多人顿时受不了如此结果，悲痛欲绝，抱头痛哭。只有石延年脱下朝服，交还来人，然后，戴着头巾，光着膀子，依然饮啖自如，谈笑自若，直到终席，才从容离去。并写诗《偶成》曰：年去年来来去忙，为他人作嫁衣裳。仰天大笑出门去，独对春风舞一场。
后来朝廷同情这些被罢黜的可怜书生，第二天，被废黜的书生都被授予三班借职，这是宋代武臣的最低职位，仅作为象征性的补偿。而石延年却坚辞不受，甚至写了首绝句以表心志：
无才且作三班借，请俸争如录事参。
从此罢称乡贡进，且需走马东西南。
他在诗中表达了自己对于科举制度的蔑视，并表明了从此其闲云野鹤，逍遥江湖的真实想法。其才高气傲的性格，由此可见一斑。
当时的宰相张之白对于石延年素奇其为人，对其才华非常赞赏。于是以石母年事已高进行劝说，石延年“矍然起就之”，以大理评事召试，授馆阁校勘、右班殿直改任太常寺太祝，从此走上了他的仕途之路。后，出任金乡知县，数载间治理有方，颇有声名，于是荐升钱宁军通判，后调永静军，所到之处，“皆有能名”。最后官至秘阁校理、太子中允。
石延年在政坛上也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其刚正不阿，仗义执言，一心只向着公理正义。时年章献太后垂帘听政，身为天子的宋仁宗早已长大，却迟迟不能亲政，很多大臣知道不符合制度都不敢吭声。石延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上书于章献太后，希望还政于天子。但章献太后执政多年，自是不肯将大权拱手相让，如此一来，犯了章献太后逆鳞的他，毫无意外地被贬官了。
石延年在政治上也相当有敏锐力，当时北宋王朝承平日久，边备废弛，他却对北宋王朝的边防面临契丹和西夏的威胁非常关心，曾建言“二边之备”，加强国防，但不为朝廷接受。当西夏元昊进犯时，他的言论才被朝廷重视。
石延年是宋代著名诗人和书法家。石延年是宋初雄豪诗风的代表，其书法备受欧阳修、范仲淹等人的推崇，有“颜筋柳骨”的赞誉。其文师从于韩柳古文大家“劲健而弥其意气”。
石延年著有《石曼卿诗集》，其诗飘逸豪放，奇峭跌宕，一如其人个性鲜明。无论什么歌行体或者近体诗皆有架构，上继风雅，直追老杜，力矫时弊，独拔流俗，所谓“震奇发秀，托讽物象之表，警时鼓众，气横意举，洒落章句之外”。长篇排律，善于叙事，五言小诗多有佳句，看似不经意，实则俊爽清丽，富有景致意趣。
石延年代表作《寄尹师鲁》一诗，“十年一梦花空委，依旧山河换桃李。雁声北去燕西飞，高楼日日春风里。眉比石州山对起，娇波泪落汝如洗，汾河不断天南流，天色无情淡如水。”被称为“词意深美”，他自己也以此篇为最得意。梅尧臣称其诗“星斗交垂光，昭昭不可挹”，可见其诗风豪放飘逸的。
石延年的《金乡张氏园亭》也颇有名，诗曰：“亭馆连城敌谢家，四时园色斗明霞。窗迎西渭封侯竹，地接东陵隐士家。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纵游会约无留事，醉待参横月落斜。”石延年的这首七律，堪称经典之作。特别是“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一句，以有情之眼观无情之物，于寻常景致中表达出情景交融的新意，蕴藉有味，境界大开，遂成宋诗中难得的名句，为诗人晁补之、刘克庄、朱熹等赞赏。
不过，最能体现石延年诗风与性格契合的作品，要数《瀑布》：“飞势挂岳顶，何时向此倾？玉虹垂地色，银汉落天声。万丈寒云湿，千岩暑气清。沧浪不足羡，就此濯尘缨。”其汪洋恣肆、雄壮豪放之风，一览无余。故欧阳修评价他：“气貌伟然，诗格奇峭。”
宋仁宗康定二年（1041年）二月四日，满腹经纶的石延年壮志未酬因病卒于京师汴京，享年四十七岁。
英年早逝的石延年壮志未酬，这的确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疾病和死亡让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停止了思考，中断了创作，真可谓天妒英才，不永其年矣！
石延年死后，他的酒友苏舜钦为纪念他，写下一首著名的《哭曼卿》诗云：去年春雨开百花，与君相会欢无涯。高歌长吟插花饮，醉倒不去眠君家。
即便在时光流转到石延年逝去的二十六年后，他的好友欧阳修仍不忘备下清酒佳肴去他坟前祭拜。瞧着杂草横生、荒凉至极的石延年坟墓，欧阳修写下了历史上那篇著名的《祭石曼卿文》，这篇祭文写得低回缠绵而又凄清超逸，表现了友谊的诚挚和思念的深沉。
由此可见，石延年虽死，依然活在他朋友的心中，活在他们的记忆里。石延年虽然逝去千年，却用另一种方式活在中国传统的古诗当中，也许这就是另外意义上的虽死犹生吧。
二、酒仙石延年的奇闻轶事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唐代的诗人李白一生酷爱饮酒赋诗著称，故李白有诗仙之美誉。而石延年同样为人豪放洒脱，喜欢饮酒赋诗，被人称之为酒仙或酒鬼，其奇闻轶事至今流传。
深受燕赵之风熏染的石延年性格豪爽，狂放不羁，尤其酷爱喝酒，自己还发明了许多喝酒的办法。好比他蓬乱着头发，赤着脚还戴着枷锁饮酒，谓之“ 囚饮”； 他与人在树上饮酒，叫作“巢饮”； 有时用稻麦秆束身，伸出头来与人对饮，称作“鳖饮”； 夜晚不点灯，与客摸黑而饮，说是“鬼饮”； 饮酒时一会儿跳到树上，一会儿又跳到地上，说这是“鹤饮”。其饮酒狂放之风概如此。
名士刘潜，酒量特别大，酒场上罕有对手，刘潜听闻石延年海量，所以提出与石延年比酒，他俩约在东京王氏酒店斗酒，从早喝到晚，一言不发，两人喝光王氏酒店当天存酒，最后，双方拱手而散，不分胜负。第二天，汴京城里盛传，有两位酒仙，在王家酒楼喝酒，面不改色，喝了一天都不醉。后来才知道，传说中的两位酒仙，其实就是石曼卿和刘潜。
后来石延年出任海州通判，酒友刘潜又去到访，石延年请刘潜到船上两人豪饮。两人痛饮喝到半夜，酒喝光了，看见船坊内还剩一斗醋，就把醋倒进剩下的酒里，搅成醋酒，继续喝，直到喝光醋酒才散。石延年虽然喜欢饮酒，但是从来不因饮酒误事，故宋史云“延年虽酣放，若不可撄以世务，然与人论天下事，是非无不当。”
宋仁宗康定年间，河西在用兵打仗，石延年和吴安道一起到河东检查工作。吴安道到各地查看资料，会见地方官员，核对兵粮数量，了解地理形势，工作非常认真细致。而石延年一路吟诗饮酒，似乎毫不留意。吴安道认为这一行责任重大，劝石延年千万别掉以轻心。不料石延年说自己绝对没有不当回事，并且已经计划周详了。随即谈论起所到州县的情况，全部了如指掌。吴安道大为惊服，以为天下奇才也。
石延年举止豪放，善为谈谐，《藏海诗夜话》便记载了这样一桩轶事，一日乘马游览报宁寺，牵马人一时失控，马惊走，石延年不慎坠马落地，侍从人员连忙把他搀扶上马鞍。行人见此，都聚拢来围观，都以为他一定会大发雷霆，把牵马人痛骂一顿。不料，石延年却慢悠悠地扬起马鞭，半开玩笑地对牵马人说：“幸亏我是石学士，如果是瓦学士的话，岂不早被摔碎啦？”听了这番安慰，牵马人方才放下心来。之后这件事情广为流传，世人无一不称赞石延年的好脾性。
石延年喜欢饮酒名声也逐渐被宋仁宗知晓，毕竟酒这种东西小酌有益，大则伤身，过度饮酒必定不是好事，宋仁宗爱惜石延年的才华，就劝他戒酒。他听从圣命，没想到却导致“酒渴成病”，中年早卒。石延年也可谓是成于酒而又败于酒，真是造化弄人！
纵观石延年的一生，是命运多舛的一生，是充满挫折的一生，也是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其鲜明的性格、奇闻轶事、优美卓绝的诗文作品，都散发着人性的光芒，堪称历史的经典之作。
（作者刘金芳系网商社科特约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