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科学院西北生态环境资源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王飞腾，与冰川结缘已有近20年。
前期他的研究课题和方向一直是冰川变化。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人总问他：不光是我们国家，在全球变暖的背景下，全世界的冰川都发生了快速变化，冰川面积每年都退缩很多。做冰川研究，如何延缓冰川消融？普通人能为冰川保护做些什么？
科研前期那几年间，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法很好回答，只能笼统说：气候变化是引起冰川消融的一个主要原因，要节能减排、低碳出行。但有时总会觉得太大太空泛了。2015年他开始做北京冬奥会雪务保障，在2017、2018年，已经掌握了如何保存雪的技术。2019年8月，他有一个机会到达古冰川科考，了解到达古冰川现在退缩的比较明显，如果不保护，在未来的十几年就可能消失。当时他听了特别感兴趣，第二天就跑到冰川上去了。
在这之前，他去过国内外四五十条冰川，但亲临现场看到达古冰川，还是让他印象深刻。达古冰川的冰川，高五六百米，宽一两百米，一眼可以望到头，当时正值八月份，他观察到大量冰川融水流入冰川湖中。那个时候他已经有很多年冰川知识的积累，当时就在想，达古冰川的冰川保护是非常迫切的，很想在这里做点什么。
2020年开始，王飞腾和团队开始在达古冰川做冰川保护实验，组织开展应用“地球工程学”措施减缓冰川消融的实验，到今年，已经有五年时间了。这期间他们基本每年都来两三次，每一次都是为冰川而来。
01
Qu四川：
为什么会选择在达古冰川进行冰川保护实验？
王飞腾：达古冰川有几个便利性：第一是交通便利，距离黑水县30多公里，缆车可以直接到海拔4860米，离冰川只有1公里的地方，具备人工干预的先天条件。第二，国内目前冰川具备旅游条件的不多，达古冰川是为数不多以冰川来命名的景区，有发展旅游经济的需求，地方政府也非常重视冰川的保护工作。第三，达古冰川所在的阿坝州也是我们国家旅游资源很丰富的 州，不光有达古冰川，还有黄龙九寨沟。很多人到阿坝州，除了看黄龙九寨，也想看看达古冰川。在这个地方做冰川保护，不光有科学研究的价值，科普意义也非常大，能够让更多的人知道和了解冰川保护的知识，让游客切身感受到气候变暖对冰川的影响。
Qu四川：
您看上去在做当代“愚公移山”的事情，是否有失望无助的时候。这几年的冰川保护，成效如何？
王飞腾：冰川是一个非常冷门的学科，我们国家从事冰川研究的人也非常少，所以冰川科普也非常少。大家都不了解冰川到底有什么作用。尤其是东部地区的人，更感觉遥远。冰川变或不变，对他的生活影响不大，他也没有切身感触。
第一次开始做冰川保护实验，当时媒体也非常关注，起了一个名字：给冰川盖被子。这个名字非常生动形象，不过在很多外行人眼里，真的以为是把棉被盖到冰上去，他们会说：你们科学家怎么能干科技含量这么低的事啊，这只是一个比喻嘛。很多不理解，在前期还是有段时间困惑着我。
我们在开展冰川保护的过程中，通过各种媒体来宣传冰川知识。我们首先会说冰川的功能：冰川有一个最重要的功能，它是非常重要的淡水资源，全世界70%以上的淡水资源是储存在冰川中的，冰川的变化会直接影响到海平面的上升，现在冰川的融化已经是全球海平面上升的一个重要的因素，东部沿海地区会受海平面上升的的影响。另外冰川的消失，包括面积的减小对气候变化的影响非常大，现在很多极端天气事件，可能是由于冰雪的面积减少造成的，比如冰崩、雪崩。通过这几年科普，很多人对冰川的认识比较多了。
最开始，做冰川保护的人和团队非常少，现在国内很多高校、企业都参与进来。最近有深圳、香港的企业在和我们联系，要加入冰川保护的队伍来。其中有一家深圳的企业，生产反光隔热膜，材料和我们的冰川保护材料契合，今年九月初，我们在达古冰川又做了一个实验保护区，用的就是深圳公司提供的材料。香港很多企业也更关注全球变暖对冰川的影响。从去年开始，香港一个企业发起了一个活动，主题是：让冰川退烧，有四五十家香港的中小学都参与其中，在香港现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这几年效果非常好，在达古冰川保护之后，冰川的面积，消融速度就可以得到很好的“医治”，覆盖的地方和不覆盖的地方，相差至少在一两米。非常直观。无论是当地民众、游客还是科研人员，都非常感兴趣，大家也非常关注这个事情。之前大家知道冰川消融严重，但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和谁合作来做冰川保护。这几年，我们团队为科研院所、企业和冰川保护人士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契机和合作平台。
Qu四川：
冰川不是孤立存在的，也是在一个大的生态系统中，我们在达古冰川也看到冰川退缩后残留的底碛。能否请您谈谈冰川的周边生态。
王飞腾：冰川区域海拔非常高，气候也非常寒冷，所以这个地区的生态环境是非常极端且脆弱的。冰川有个作用，它是塑造地表地形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外作用力。气候变冷，冰川就前进；气候变暖，冰川就后退。在前进和后退的过程中，它把很多山谷、河流、河谷进行了改造。你去看达古冰川的河谷，是舒缓的U型谷，这就是冰川作用过的地貌。
而且，冰川在前进的过程中，会把下边的石头推起来，等它消退之后，会留下冰碛垄，形成天然的河坝。在中国西部很多著名的景区，像新疆的喀纳斯湖、天池，都属于冰碛湖，就是冰川消退后留下的湖。达古冰川的泪湖，也是冰川融水形成。因为是天然的冰川作用的堤坝，所以它的结构不大稳定，可能会发生冰湖溃决。如果夏天冰川消融很快，水量非常大，碰到极端事件比如一个大暴雨，可能会造成冰湖溃决，就会对下游的生态环境，防护人员的安全带来破坏作用。
在全球变暖的背景下，冰川退缩，原来不生长动植物的地方，由于冰川退缩，植物的发育上限也会不断向海拔高处上移，这个也是对生态环境的影响。
Qu四川：
除了科研人员的视角，做为游客或旅行者，您如何看待达古冰川。
Qu四川：
关于冰川保护，我们个体能做什么？如果要发起倡议，您会倡议哪些？
Qu四川：
接下来，您和团队将在达古冰川做哪些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