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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纪广林,讲述古成纪秦安的历史文化
喝一碗秦安酸辣肚丝汤
文|叶 梓
甘肃天水共辖两区五县。在五个县里头,我最喜欢张家川,秦安次之。我喜欢秦安的理由有三:一是这里最有名的特产,是人——这么说有点像笑话,但的确是这样——不过这里的人是指货郎,我们叫货郎担担,他们肩挑一担小玩意儿,手摇一个拨浪鼓,脚踏大江南北,身串五湖四海,风餐露宿、渴饮饥食的传奇生活,实在是令人向往(据说,这两年去西藏的最多,也赚回了不少银子。但这不是我关心的);二是我的交心朋友里,有三个是秦安人,分别为诗人雪潇、小说家刘子、散文家薛林荣;三是那里的酸辣肚丝汤好吃。
应该说,酸辣肚丝汤是秦安县除了千层火烧外的又一美食;甚至可以说,它比千层火烧更让人眷顾和惦念。
至少我是这样。
天巉公路的开通,让市区与秦安的车程一下子由原来的一个半小时缩短到半个小时,刚好抽四支烟的工夫,我试过多次,都是四支。因为我常常坐上依维柯或者打车去秦安喝酸辣肚丝汤。
酸辣肚丝汤的肚丝,讲究刀功,切得细若发丝,最好。此外,一定要洗得干净。元代的贾铭在《饮食须知》里谈到猪肚时说:
洗猪肚用面,洗肠脏用砂糖,能去秽气。
贾铭所说的“面”,并非现在的玉米面,因为在元代,玉米尚未传入中国,大抵用的是豆面吧。但现在,秦安的酸辣肚丝汤里用的猪肚都是用玉米面洗的。小时候,过大年时家里杀了猪,母亲也用新磨的玉米面洗猪肚。至于水质,秦安的水质是无可挑剔的。秦安水咸,不宜喝茶,但做酸辣肚丝汤,刚好。至于原因呢,我也说不上。只听说用秦安的水做出的酸辣肚丝汤,其味与众不同,别出一格。同一个厨师,换成张家川武山的水,做出的酸辣肚丝汤,就不好吃了。所以,在天水市区开了店专营酸辣肚丝汤的秦安人,最后,都关了门。
让一个善食的人为之奔走在路上的感觉,也美。倘若唾手可得,反而会索然无味的。在一个黄昏,邀上两三知己,去秦安的老巷,寻一家小饭馆,要一盆酸辣肚丝汤,且聊且喝,多好;要是碰上一个大风起兮雪花敲门的冬日黄昏,多美;更美的是,狭小的饭馆里,几个人围着一张方桌,或者长条桌,不谈股市,不谈女人,却谈着张岱或者袁枚。
“老板,汤好了。”
店里伙计一句秦安方言浓烈的喊声,常常让我们一下子从明清回到21世纪初的某一天,一下子从浪漫主义回到现实主义了。一盆酸辣肚丝汤,现实地摆在桌上,先前的斯文儒雅顿失,个个操勺,“嗞儿——嗞儿一一”地喝起来。
汤面上,细细的肚丝、玉兰丝,还有木耳丝,漂着,像泛在湖面上细细的莲叶。
夜色里酸酸辣辣地抽上四支烟,归来,书桌前一坐,心情愉悦,像干了一件大事似的。
原载《陇味儿》,叶梓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20年5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