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路远有知音(上)

文化   2024-10-08 17:26   天津  


作者简介


郭晓勇  1976年8月参加工作;1973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76年8月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学院,研究生学历,高级记者;曾任中国国际公共关系协会副会长、中国外文局常务副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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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提到纪伯伦,就自然会想到冰心。

因为文学,因为诗歌,因为翻译,纪伯伦和冰心两个人的名字永远联系在了一起。

纪伯伦

冰心是纪伯伦的《先知》中文首译者,人们熟悉的纪伯伦的许多经典名句,都是经过她的翻译传递给中国读者的。

冰心

纪伯伦被称为“黎巴嫩文坛骄子”,是阿拉伯文学的主要奠基人、20世纪阿拉伯新文学道路的开拓者之一。他运用阿语和英语进行创作,被誉为“东方和西方都为之骄傲的、不朽的、世界性的作家”。

他以“爱”和“美”为主题,从心底唱出“母亲心里的歌”,以卓越的想象和象征的手法表达深沉的情感和高远的志向。

纪伯伦、鲁迅和泰戈尔一样,被认为是近代东方文学走向世界的先驱。

今年(2023年)是纪伯伦诞辰140周年,也是其著名诗作《先知》问世100周年。当我收到中国阿拉伯文学研究会相关纪念活动和学术研讨的邀请函时,记忆的闸门顷刻打开,黎巴嫩、纪伯伦、冰心,景仰、缅怀与感动交织在一起……

1

译本结缘

1985年夏,作者和卢章谊在遭炮火毁坏的贝鲁特南郊巴勒斯坦难民营采访。

20世纪80年代中期,笔者曾经在新华社贝鲁特(黎巴嫩)分社工作。时任贝鲁特分社首席记者卢章谊是我的直接领导,她丈夫曹彭龄时任我国驻黎大使馆武官,也是作家和诗人。我曾听他们夫妇讲述费尽周折两度造访“纪伯伦博物馆”的故事和拜访冰心的情景。这段往事,在彭龄和章谊合著的《书影月痕》散文集中也有过记述。

当时的黎巴嫩,正处在长达十年的内忧外患之中,国内教派纷争,外部势力插手,武装林立,治安混乱,战事频仍,绑架和爆炸事件时有发生。昔日有“东方巴黎”和“东方瑞士”之誉的黎巴嫩首都贝鲁特被划分为东、西两区,分别由基督教派武装和穆斯林武装控制,东、西两区往来需要经过“绿线”、路障和一道道哨卡。

纪伯伦出生在黎巴嫩北部一个名叫布舍里的小山城。从我们居住和工作的贝鲁特西区前往,首先要经过“绿线”,再经贝鲁特东区,然后一路北上。

1984年11月的一天,彭龄、章谊夫妇趁局势相对平稳的间隙,利用去北部城市特里波利出差之便,在友人的帮助下,穿过数不清的路障、哨卡,来到布舍里,探访纪伯伦博物馆,受到馆长库鲁兹先生的热情接待。

博物馆是由修道院改建的,拱形的甬道十分狭窄。两旁一间间原本用于修女们做功课的小屋也都辟作展室,陈列着纪伯伦的日记、手稿,墙上挂满了他各个时期创作的油画、速写、插图等作品。

他们告诉库鲁兹,中国读者对纪伯伦并不陌生,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有一位中国著名女诗人、作家将《先知》译成了中文。那位女诗人叫冰心。库鲁兹感到很吃惊:“能不能为我们博物馆找一本?”

他们告诉库鲁兹,来黎巴嫩之前曾在各书店寻找过,都没有找到。冰心女士手边也没有多余的存书,一俟再版,一定设法送给博物馆一本。

彭龄和章谊向纪伯伦博物馆馆长库鲁兹先生赠送杭州织锦。

临别时,彭龄和章谊把一幅杭州织锦赠给库鲁兹先生。库鲁兹回赠了一套阿拉伯文新版的《纪伯伦两卷集》和三幅纪伯伦插画复制品,并殷殷叮嘱他们——为博物馆找一本冰心翻译的纪伯伦散文诗集《先知》。

2

拜访冰心

1986年初,彭龄和章谊从黎巴嫩回国休假。不久,二人便接到中国作家协会举行迎春茶话会的请柬。他们原本猜想可以在茶话会上向冰心先生陈述原委,谁料老人家摔断腿骨后,已经好几年“足不出户” “医嘱谢客”了。

听说《先知》已经再版,二人本想在书店找一找,然而几乎跑遍了北京的大小书店,都没买到。

后来,二人在探望臧克家老人时,同他谈起了这件事。臧老说:“冰心同志的家远一些,你们年轻,多跑些路没有关系,直接到她家去好了。不要管那门上的字条,那是为了应付不大相干的人的,老人精力有限,要干的事情很多,不得不如此。你们远道而来,又带着外国朋友的重托,她会欢迎的。”他还找出冰心的地址、电话,让他们记下来。

按臧老给的地址,他们给冰心先生写了封信,恳请她帮助找一本她译的《先知》,签赠纪伯伦博物馆,并随信寄去宣纸,恳请她按中国习惯,题一幅字,待他们返任时,一并赠给纪伯伦博物馆。很快冰心先生就回了信,欢迎他们前去。

冰心的家在北京市郊一所高等学府的普通宿舍楼里,房间陈设、布置既简朴又素雅,使人感到亲切。稍候片刻,冰心先生扶着助步器从里屋走出来,和蔼地笑着说:“怎么不坐下?请坐,请坐。”

他们从背包里取出从黎巴嫩带回的纪伯伦的画和纪伯伦博物馆的照片,赠给冰心先生,并向她谈起参观博物馆时,馆长库鲁兹听说她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将《先知》译成中文时既惊讶又兴奋的情景。

章谊拜访冰心时留影

冰心说:“那是在1927年,我从美国朋友那儿第一次读到纪伯伦的《先知》,很喜欢那些富有哲理,又具有东方气息的文词。我觉得它很像泰戈尔,却又不一样。这大概同他们的出身、经历及社会地位有关。泰戈尔出身贵族,纪伯伦是穷苦人……”

她在为《先知》写的“译本新序”中也曾说过:
我很喜欢这本《先知》,它和《吉檀伽利》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我觉得泰戈尔在《吉檀伽利》里所表现的,似乎更天真、更欢畅一些,也更富于神秘色彩。而纪伯伦的《先知》却更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对年轻人讲些处世为人的哲理,在平静中却流露出淡淡的悲凉……

冰心仔细聆听他们谈起纪伯伦家乡布舍里和纪伯伦博物馆的情况,并询问了纪氏的卒年。接着,她取出书赠纪伯伦博物馆的《先知》中译本与墨宝,并告诉他们,这本《先知》是她手边仅存的唯一一本。

展开宣纸,上面是冰心先生一行行娟秀的字迹。她抄录的是《先知》中“论友谊”的一段文字:

让你的最美好的事物,

都给你的朋友。

假如他必须知道你湖水的退落,

也让他知道你湖水的高涨。

你找他只为消磨光阴的人,

还能算是你的朋友么?

你要在生长的时间中找他。

因为他的时间是满足你的需要,

不是填满你的空虚。

在友谊的温柔中,

要有欢笑和共同的欢乐。

因为在那微末事物的甘露中,

你的心能找到他的清晓而焕发的精神。

彭龄、章谊夫妇捧着、看着,简直爱不释手。可以想象,将这些珍贵的礼物转交给库鲁兹馆长时,他该有多么兴奋。

冰心安详地看着他们,坦诚而又自谦地说:“我的字写得不好,没有专门练过,不知道行不行。”

她谈起当年翻译《先知》时,原版书上每一节后面都有纪伯伦自己画的插图。后来出版中译本时,她曾希望将这些插图收入,但出版社嫌麻烦,没有答应。冰心颇有些遗憾地说,她手边英文的原版《先知》已经没有了。彭龄、章谊便允诺,返回黎巴嫩后,一定为她找一本带插图的英文《先知》。冰心慈祥地点头微笑着,轻轻说:“谢谢。”

谈到翻译时,冰心说由于《先知》是用英文写的,她很喜爱,决定把它译成中文。如果是转译的,她便不会再译,“因为文学作品经过转译便打了折扣,不一定可信,应当对读者负责。”

回到城里,他们立即把冰心的题字送去装裱,并查阅了参观博物馆时记的笔记和相关资料,发觉由于记忆不准确,在回答冰心先生关于纪伯伦卒年的问题时年代有误,便即刻写了一份纪氏生平概要寄去。几天后便收到冰心的回信,信中还附着赠予夫妇二人的墨宝。



- 未完待续 -

转自 | 新华每日电讯(2023-06-12)

作者 | 郭晓鹏

图文 | 原文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贾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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