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冻卵日记(六)——现在的美好
2024-11-23 14:07
新加坡
题外话:没想到,这份冻卵日记能写这么长。原本只是想简单记录一下这个过程。结果没想到越写下去,越多细节跑出来,越写越长了...... 出差的酒店,定在了公司的对面。每天下午4点,准时下会。小跑回酒店,打开冰箱,取出针剂。撕掉针剂包装,准备好针头,撕开酒精棉,撕开创可贴......一字排开所有“设备”的时候我还是麻溜的,等到它们整齐地被码在桌上,我就只能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它们。有时候,距离下一个会开始,只有半小时了。我要跑回酒店打三针再跑回公司。越是紧迫,越是紧张,却也越没有纠结的空间。时间一天天地重复过,这样挨针的痛苦变成了生活的常态。只是打第二针的时候,会特别怀念只打一针的日子。“要是只打第一针就好了,第一针容易多了”等到三针的日子来临,我撕开包装发现它比第二针还粗,又开始怀念只打两针的日子。这时拿起第一针,已经能从容不迫地下针,推针,退针了。虽然第二针,还是要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鼓足勇气。但比起第三针,前面的都是小巫见大巫了。如果需要打四针,如果第四针是一个超大针,我也会羡慕现在三针的日子很好过吧?人常是这样,幸福和痛苦总是比较出来的。那为什么不换个思路,现在的三针就是好的,这么短的三针,只打肚腩的三针,只有半管液体的三针,谁说不是一种好呢?我想起了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写过:“当我的腿刚不能走路的时候,我坐在轮椅上天天怀念我能奔跑打篮球的时光,每天在怀念中特别痛苦;又隔了几年我在轮椅上生了褥疮,浑身难受,那个时候我天天怀念我什么都不痛不痒安静地能坐在轮椅上的时光;又隔了一些年我得了尿毒症,我总要去透析,这个时候我就怀念,当初仅仅有褥疮的轮椅时光”这一刻我深深感同身受,知晓了人生所有的痛苦的背后,都会有一个“更”字。而所有的被称为美好的时光,不是过去,不是未来,不在远方,而是现在,是当下,是眼前。是现在只需要打十天的针,就能保有生育权;是现代医学的先进,只需要30分钟全麻手术,就能免去我无尽疼痛;是现在,虽然外面下着大雨,只要跑几步就能到酒店打针了...... 像课本里的卖油翁一样,我知道一切“唯手熟尔”。随着操作的次数越来越多,心跳,手抖,出血,恐惧,害怕,这些本能反应,一天比一天少了。像硬币的两面,和恐惧同路伴随而来的,是一天一天,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打败恐惧的勇气。每次将第三针从身体里拔出,我看着自己的进步(出血更少了,流程更顺畅了,对针筒的掌控感更好了),都由衷地为自己骄傲。拍一拍贴满创口贴的肚子,快速收拾好桌面上的医用垃圾,熟练地把针头装进矿泉水瓶(这样不会误伤清理垃圾的工人),再回到公司,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出差结束了,还要回曼谷继续完成后面几天的注射,和最后的手术了。我把最后一天的针剂从冰箱取出放进蓝色保温袋中,一手推着箱子,一手挎着保温袋迈进了机场。过安检的时候,海关人员检查了我的药剂说明和冰袋,很理解地就放行了。医生嘱咐我要算好时间,在登机前最后一刻完成这三针的注射。因为在飞机上注射太危险(可能会颠簸,可能气压不稳),于是一入候机楼,我就开始找母婴室。亚运会前,杭州萧山机场4号航站楼做了一次完美的翻新,母婴室方便又宽敞。进母婴室之前,我还犹豫了一秒:“我是不是占用了本不该属于我的母婴室?”下一秒又明白过来了:“我这个,也勉强算是母婴相关行为吧?呵呵!”室外人流传动,广播里不断地重读提醒还没登记的旅客。我定一定心,再次一字排开针剂和用品,站着完成了三针注射。慢慢把垃圾和针头收拾进保温袋,拉链拉好,一整个丢进垃圾桶。走出母婴室的那一刻,一种隐形的负担从我心里落了下来,从所未有的轻松啊!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