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次戊戌，费先生就八十岁了。
九月初，在西安建大贾平凹文学艺术馆，曾经有一个“清风高谊——费秉勋贾平凹师生情谊展暨《贾平凹论》《中国古典文学的悲与美》首发式”举行。对费先生来说，应是这一年里最为隆盛的事情了。他先是在台子上站着，时间太久，后来大致是有些累了，就有人搬了椅子让他坐了下来。在热闹的氛围中，他看上去很平静，脸上偶尔会露出一些笑容。
费先生有一个简短的致辞，其中有一段话，说得晓畅自然，亦谈到了自己的学术情况，“我自己本来是搞古典文学的，因为关注贾平凹，就与当代文学发生了关系。说我是贾平凹的老师，这顶帽子我从来没有自己往头上戴过，倒是因为关注贾平凹，使我放大了文学的视野，使我对文学的思考活了起来，动了起来，我才把中国文学作为一条流动的河流来认识，来感受，来思考，来研究。而在搞古代文学方面，无形中也具备了现代意识，不再把古典看成死亡的东西，而对当代文学也看到了它的根，它的源，它的传统灵魂。”从这段话亦能看出《贾平凹论》与《中国古典文学的悲与美》出版的因缘。其实，《贾平凹论》是国内最早系统研究贾平凹的一部专著，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初就出版了，那时《废都》还没有面世，贾平凹的声名还不是十分的显赫。时隔近三十年，这回是第三次出版，内容上增扩了论《白夜》与《怀念狼》两章。
是一个初冬的午后，太阳很好，如约去拜访费先生。屋内暖气开放，太阳从南窗照进来，有些热，我脱了外套放在沙发上。费先生沏茶，我们漫无边际地聊天。话题又说到出书的事，费先生说，还有一本散文集子也要出了。他从手机中调出文档目录让我看。我说，这本散文集读者会多一些，今年出的那两本都和学术相关，读者对象相对要小众一点。费先生说，也是，《杂家独白》出版以后，又积攒了一些文章，有机缘出就出了。我说，写人记事，这样的文章，一般读者会更喜欢的。费先生还说，那本《贾平凹论》，研究生们写论文要参考，多年来经常有电话打过来问询一些内容，都习惯了。我还知道他的一本有关周易与八卦占卜的书籍正在酝酿重新出版的情况，他淡然地说，顺其自然，能出就出吧，当然能出更好，目前网络上的图书多为盗版，而读者需求量还是较大。我说，这本书很经典，有别于同类读物中的好多书，它没有任何迷信色彩，就只是客观地以一种学术态度梳理了前人有关周易与八卦占卜的研究成果，精要明畅，自成一格，是简明的普及读本，如果能重新出版，真是读者的福音了。费先生只是微微地笑着。稍停片刻，似乎要对出书的话题做个小结，便嘀咕道，今年的文运还不错。我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显然他也是高兴的。
费先生自称杂家，老年生活倒也充实而散淡，有自况诗为证：“老岁生涯书与琴，苍黄世态总浑沦。箪瓢可满胸生趣，弦上风涛纸上云。”他弹琴、写字，讲学、礼佛，写文章、玩微信，可以与高士抚掌，可以与平民对谈，悠哉游哉，不亦乐乎，仍然是朴素的知识分子的样子。平素的做派，可以从他旧书房中那副有名的对联窥得一二：“治学好杂管屄他儒墨道法，作人求淡去毬你势位财名。”因而，费先生自谓“今年的文运还不错”，就真是喜欢着他的读者的福音了。
辞别先生，出行二三里，忽然想到，他的两本新书亦没有主动送我，而自己竟忘记了索要，多少就生出一些憾意来。心里笑道，这古怪的老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