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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的黄叶还在流连着秋天不肯离去的时候,那幢五层的办公楼已经进入尾声。
我对着图纸,看到圈梁和柱子的钢筋型号不对,粗的,用了细的。
我跟在师傅身后像个小尾巴,总是有很多疑问,
师傅说:丫头,自己知道就行,别吭气。
大楼每一道的检验,都是合格的。
多年后,我习惯看女人的乳房和正在建设中的楼房,一个房子是软的,一个房子是硬的。前者越来越多的乳腺疾病,令乳房不再柔软健康。后者越来越多的豆腐渣,不堪一击。世道变了,软的变硬了,硬的变软了。有一年经过成都,看正在建设中的高楼,像垒火柴盒一样的感觉,心里无限悲凉,刚经过汶川大地震,活着的人倾家荡产租了七十年的房子,像搭起来的积木。
百感交集一句话:某些人的良心,让狗吃了!
下班了。突如其来的雨,我没有带伞,站在廊下等雨停。
黑色的皇冠车停在我面前,经理探出头来,他说正要去队上,顺路送我一下。
今天经理自己开车,司机师傅请假。
我上了车,坐在后座。
我看着大楼拔地而起,正在收尾。关于我外出培训的事,还是没有着落。也许我该问问他。
我翻看着车上的报纸,心里掂量着要说的话。
忽然他说:今晚苟经理请客,你来陪着吗?
苟经理是总公司的大头,人人都巴结的。但是这个姓,太容易让人想起那个动物了,人生在世十有八九不如意,苟经理十有八九都如意,就是一个姓氏暗自里恨死了。以苟经理的权利,随便把名字改成大明星的,比如苟德华苟学友苟明苟富城,把学历由文盲到研究生,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老祖宗留下来的姓,却是万万不能改的,多少暗地里对他恨之入骨的人,接着奉承的东风,一口一个叫着:狗经理!
我说:那么大的场合,我不够档次。
经理仿佛知道我的心,他说:外出培训的名额,不是我说了算,是苟经理说了算。
我:嗯,对不起,我今晚有事。
经理沉默半天,又说:队上有人跟我汇报,你晚上经常不回来。女孩子,可要自重啊。
基层队的队长副队长司机,个个都是领导的狗腿子,早就给领导打小报告了。
我装哑巴。那是一场无声的博弈。沉默代表了我的立场,我就是不去见狗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