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西挂,其他下地的村民早都回家了,赵四实在看不清地里的棒子苗,才扛起锄头往回走。他心里美美的,想着父亲一定已经做好了饭等他,从小他就特别享受父亲的夸奖,每次早出晚归的辛劳都会得到表扬。
刚到走到村边,朦朦胧胧地有两个白胡子老头在说话,走得近了看得清楚一些,一个老头红脸,一个老头黑脸,都是胖墩墩的身材,很喜庆。赵四觉得稀奇,这两个老头不像是本村的人,天都黑了却也不回家。
他平时就有个爱听闲话的毛病,故意放慢了脚,多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其中红脸的老头说,自己喝了一肚子好酒。另一个黑脸的老头说自己肚子里装了一肚子金子。赵四听的云里雾里,忽然眼前一花,两个老头倏忽不见了,斜月明亮起来,泛着红黄的光亮,他不禁打个冷战。
回家后,也顾不上听他父亲的招呼入座吃饭,他赶紧把这件事情和自己的老爹念叨了一遍。他父亲人们都叫他赵花子,早年间逃荒要饭弄瞎了眼睛,后来到这个村里。赵花子尝尝吹嘘乞讨时候跟过一个算命先生学过易理,有半仙之体,并说自己是富贵命。但他穷成那样,反而引来村民的嘲笑。
赵花子听了儿子的描述,掐指算了算,没做声。半夜,他把赵四叫了起来,带上锹搞,让赵四领着他来到那两个老头说话的地方。赵花子指挥着赵四轻手轻脚地向下挖,刨出来的土有坟头那么高了,竟然从地下挖出来一红一黑两个坛子,矮墩墩的,白色绸子做的封口已经腐烂了。
赵花子和赵四手忙脚乱地揭开封口,红坛子里酒香四溢,是一坛上百年的好酒。黑坛子里黄澄澄的,却是满满一坛子黄金。他们爷俩为了保密,又把土填了回去,悄悄抱着坛子回了家。赵花子一再告诫赵四不能对外人说,只是分成小份儿的散碎金子,假托到外地卖货,兑换成钱币来花。
就这样三年五年的,赵家成了远近闻名的大买卖人,当地的富户。但是,赵花子却始终不让赵四动那红坛子里的酒,不让卖也不让喝。赵四不明其意,但家里一年翻一个跟头的富起来,又怎么会想到那坛子酒呢。这样又过了很多年,赵花子病故了,临死贴着赵四的耳朵警告他千万别动那个红坛子。邻居的老人这时才告诉赵四,原来他并非赵花子所生,是他在乞讨时候捡来的孩子。赵四伤心欲绝,恨不得父亲复生,自己当牛做马地尽孝。
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让干的事情,反而越是想去触碰,而且会随着财富、知识和阅历的增强变得更加强烈。赵花子去世后的第三年,赵家已经是富甲一方的豪门,赵四娶了三个老婆,又在省里活动当了官,前呼后拥的,很是得意。当年的中秋,赵四请了外地来的省长来家里做客。他知道省长好喝酒,买了最贵的好酒招待,但是省长怎么也不满意。
赵四被逼的没了办法想起来那个红坛子。虽然他记得父亲赵花子的警告,但心里却痒的狠,也是事情逼到这里,索性拿出来招待省长,自己也尝尝这坛“仙酒”。没想到,省长一品尝连连称赞,据他品鉴得是二百年以上的陈酿,世间难得。赵四见省长喝的开心,频频向省长敬酒。但是他没想到省长酒量极大,一杯一杯地倒进肚子里一样。赵四哪里撑得住,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朦胧之间,赵四听见有人叫他,正是那一红一黑两个老人,其中那个红脸的模模糊糊却和省长有几分相似。他们叫醒了赵四,快步走出村子不见了。赵四此时发现自己正靠在那棵大树上打盹儿,一身的酒气。他晃了晃头再去找省长,早就没了踪影,自己家高大的院落也没了,还是那两间破房。
破旧的房子里一个老人招呼赵四快点进门吃饭,正是他的父亲赵花子。赵四如梦如幻,脚底下像踩着棉花,一头扎在赵花子怀里。父亲去世的三年,赵四始终无法释怀。赵四诉说了经过,赵花子掐着手指,感叹着,那两个坛子再也找不见了,咱还是没那命啊。不过,父子二人,粗茶淡饭,日子却过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