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足适履,当编辑时才体味到它合理的一面。报纸和杂志的版面总是有限。对开大报的一个版面,除去标题与图片,也就五六千字的空位。你洋洋万言,再精彩也装不下呀。
那就惜字如金。适应版面的同时,就不断地锤打自己的论点、论据、逻辑关系,去伪存真,去芜存菁,竭力将似是而非的说法、可有可无的文字删去,使之更为精炼、精辟。
或有人埋怨版面是种局限,限制了发挥。那末,银幕、舞台是不是局限?电视机和手机的屏幕是不是局限?同样的版面,同样的舞台,同样的屏幕,人家怎么风生水起、缤纷多彩呢?
案头上有本《陶庵梦忆》,是明末散文家张岱的随笔集。这书仅有小32K的100余页纸,不过六万余字,却描绘了江浙一带民间生活的多彩画卷,如酒肆见闻、说书演戏、放灯迎神、斗鸡养鸟都一一见诸笔端,留下了活色生香的晚明社会百态,可补正史之不足,可知当时之风情。尤为值得称道的是,文章短小精悍,每篇三五百字,即将一人或一事说得栩栩如生或如临其境。《湖心亭看雪》更为精练,仅200余字,有场景有人物有对话有评论有起伏转折,写成了千古名篇。
张岱先生八十余岁时仍撰述不缀,《陶庵梦忆》被人评以“短隽有味”,向为随笔写作的楷模,被后辈奉为圭臬。那就写吧,虽有很多苦恼,仍要书写愉快,像张岱先生那样记录生活,对自己,是为了防止遗忘、延迟老痴,记得这一天有这人有这事;为别人,是分享,是同乐,留下生活场景,保存思想火花,或在某一天会突然被发现这很有用,多好!
谨将此文纪念记者节,并答谢关注本公众号的一千三百余位的读者!是的,得称之为“读者”,而不是“粉丝”。叫“粉丝”,失之于浅薄;称“读者”,妥贴而亲切。我是记者,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吧。当然,现在记的不再是新闻,而是观察与思考,哪怕肤浅的也愿意共享,因为你关注着……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拿一小船,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
雾淞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